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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一定知道什么地方能偷渡过去。我一边说着,一边掏出3000美元从后面递了过去,这也许能让您睡上几天好觉。
一阵沉默,他盯着后视镜中的我,许久都不作声。
我也没再说话,也没有从后视镜中回敬他猜疑、恐惧、犹豫、一时不知所措的眼神,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狭小的空间中充斥着紧张的味道。也许他根本不知道,他的生死也就在会决定在这一瞬间。
你对上帝的亵渎很重吗?他的语气已经变得很沉重,像是俄罗斯冬天虚弱的北极熊,一边乞求着能挨过这个冬天,一边又不想失去太多的尊严。
不会大过5000美元!
说完,我开始从后视镜中盯着这个中年男人,眼神中有一种此生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胁迫和杀气。既然已经摊开说了,那就只有两种结果:成交或不成交,他继续活着或者饮弹而亡;善良的人啊,读书的人啊,虔诚的人啊;他们的心里还总是怀揣着一份抵触罪恶的本能,他们不希望与罪恶作交易,但贫穷却一向是最好的教唆犯,金钱历来又是最大的诱饵,而可能随之而来的死亡又是最有效的恐吓。在这个小小的出租车里,除了交易的两个人,再没有别的眼睛盯着,这种时候,你会选择怎样做呢?
你是要去爱沙尼亚还是芬兰,或者瑞典?
哪里离上帝最远就去哪里。
那么爱沙尼亚吧,它在魔鬼和上帝之间。
成交?
你说不会大过5000美元?
好!这里还有2000美元!这也是您的了;希望您能理解,我必须留下一些钱给摆渡者。我又递给他2000美元,同时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了一眼,告诉他讨价还价到此为止。
我需要打个电话。他征求我的意见。
当然可以,但是我不想听到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拿出了手枪对准他的后脑,告诫他不要出卖交易,否则代价就是他的生命。
这个司机用了一些当地黑话,我只听懂了一半,但明白他是在联系那些能自由来往于天堂和地狱的使者们。我现在也横下了一条心,妈的!反正已经到了这地步,也只能看运气了,只要需要,我可以随时开枪,哪怕对面是一个连的联邦军队;生死其实也没那么难,任何人的生命也不过就是几颗子弹的事。
你要在那里呆到后天晚上,然后才能有船,费用是12000美元。
12000美元?这是个高昂的价格!
对,是个高昂的价格,12000美元!;但比生命便宜!司机又从后视镜中看了看我。
好!
我望着车窗外,不再说话,司机也变得沉默,车里有一种坟墓一样安静的气息。我不知道司机在想什么,也没有时间去琢磨他的心理了,我自己本来已经心乱如麻,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将变得扑朔迷离,生死就在一线之间,难道这就是这个国家带给我的一切?也许我真不该来这里。
一个小时后,出租车终于在一个荒僻的海边森林中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位于海边树林里的小木屋,前面十几米就是礁石,看上去就是一个偷渡者的临时避难所。小屋里一切日用品都齐全,冰箱里也塞得满满的,这样小屋里的人就不会因为缺吃少穿而出来乱走。没有电话,没有电视,也没有自来水,没有天然气,只有蜡烛和急救灯,光线微弱,窗帘厚重,破旧的地板有些咯吱作响。
我让那个司机走了,本来他还依照往常的习惯,自觉留下来当人质。我笑笑,如果我有罪,你不惩罚我,上帝也会惩罚我。一个夜晚,我的命运轨迹已经完全改变了,或许,在几个月前那个将我变成愤怒的公牛的夜晚,命运就已经开始为我走上逃亡的道路做准备。我不想将另外一个善良的人卷进这个是非颠倒的棋局,毕竟司机不是坏人,而我自己只是被魔鬼逼成了魔鬼。现在我完全把生命赌在了运气上,活着是最好的,死了,也就死了。逃亡的第一夜,我已经体会到了逃亡者的绝望,这种心情,是任何一个坐在温暖的壁炉前享用咖啡的人都无法体会的。
老司机走了,看起来很坦然的样子,海风将他花白的头发吹得有些许凌乱。但是他略微晃动的背影却好像在对我说:祝你好运,我不想出卖你,看在上帝和钱的份上,上帝也有过失。
也许只是错觉吧!我还能去哪儿呢?看了一眼司机仓促的背影,又看了看背后的木屋,突然感到这个木屋的形状跟棺材有点类似。一丝恐慌从心底升起,弥漫了全身,但此时只能压住这种心情,等待命运的下一步安排。
整整一个白天,我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但也没有像龌龊的老鼠一样整天躲在小木屋里。我努力平静焦躁的情绪,用屋里的桶装淡水洗了个澡,好好地吃了顿饭。然后像在自己的海边别墅度假一样,在沙滩上晒会儿太阳,打扫一下木屋,最后拿出了几听啤酒,带上屋里不知道谁留下的钓鱼竿,走到海边,坐在礁石上。或许,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就当是我的最后一天吧,妈的!只希望如果真要死的话,就让我死得痛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