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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血腥钻石(1)
卢旺达阴影
我要他年轻,而且像阳光一样能时刻照射着我,不需要出身什么名门贵族,艾达在日记中继续写道,也不需要是个运动明星,但我希望他一直保留成为明星的愿望,至少在60岁之前能得到一个小镇上的高尔夫球比赛冠军,因为这既可以让他保持向上的精神也可以拥有一个强健的身体。我并不希望有朝一日能身穿公主的服装坐在通往白金汉宫的马车上看到有举枪的士兵向我们致敬,这不是我的生活也不是我的梦想,但我绝对不能忍受他任何的萎靡不振、继续嗜血如命、或者冷淡我的感情,当然,我也不会原谅他对爱情的任何亵渎。
但如果这位爱人不够仪表堂堂,没有足够的财富,甚至连微薄的薪水也时断时续,也不够温柔体贴,也没有一个良好的爱情记录,我还会爱他吗?粗野的雇佣兵经历也许是一种魅力,但这种魅力无论如何不能持久,否则,它不但会毁坏了我们的生活,也会最终给他带来毁灭。我到底该怎么办?
艾达哀叹一声,合上了漂亮的笔记本电脑,转身关了床边的灯。
远在非洲兵营中的灯光下,我的身影还在晃动。我从没有这么震撼过,尤其是那句话,可是,我究竟该怎么办呢?我也在日记中写道,我总是感觉我即将失去两样东西:艾达和自制,也许一旦艾达离开我,我就可能失去回归正常世界的愿望,因为那里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最重要的是,所谓的正常世界,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缓慢屠杀的世界,一无所有的我回到那个世界一样面临绞刑一样的痛苦,也许我会流浪在巴黎的93区,也许我会回到土耳其,但无论在哪里,只要我仍然是个穷鬼,那就很可能有一天会在垃圾桶里找到我的尸体,我会回去过这样的生活吗? 12月9日,1995年。
整整一夜,我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当初加入联邦军队是为了躲避黑手党和联邦警方,参加雇佣兵也是因为在一场阴谋交易中成了牺牲品,如果说这一切都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现在呢?现在我可是为了金钱而参加了各种赤裸裸的政治阴谋,而几乎每一场阴谋都有许多生命被埋葬,以前是被迫的,背后总有一支枪在指着我去就范,而现在呢,我几乎就是自己选择了充当刽子手!
可是,如果选择离开,我就要丢失那几十万法郎,而且今后仍然一无所获,一筹莫展,到底该怎么办呢?
但这种彷徨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突然发生的一件事不但震惊了我,也震惊了整个世界,那就是发生在卢旺达的大屠杀,这是一场爆发在图西族和胡图族之间的部族大屠杀。卢旺达危机从1994年就已经开始,但直到不久前我才从兵营的电视画面上又看到了最近的一场大屠杀,这实际上就是一场有预谋的部族灭绝行动。1993年美国军队在索马里一次行动的失败给了胡图族人很好的启示;在1993年,一支一百多人的美军在几架黑鹰直升机的支持下执行一次秘密任务,但情报并不准确,一百多人最终被五千人包围,导致二架黑鹰直升机被击落,但最震撼美国人心还不是这两架直升机,而是胜利的索马里武装分子拖着美国士兵的尸体游街的画面,这最终导致了美军撤离索马里。而胡图族人不久前突然对比利时维和部队下了手,他们杀死了几名比利时维和部队士兵,目的和索马里人一样:让这些该死的西方人滚出非洲!。可悲的是,比利时人也很快撤离了卢旺达,这样,胡图族人就扫清了障碍,他们接下来就开始了对图西族有计划的大规模屠杀。
我还看到了一些没有公开的录像带,画面相当血腥残忍,那简直就是一个大型屠宰场,无论男女老幼,几乎人人都受到了侮辱和死亡,数十万的人被屠戮,尸体遍布整个卢旺达,以至没有一条河流是干净的,被腐烂的尸体污染了的河水又造成了大面积的瘟疫,那场面实际上远比奥斯威辛集中营要恐怖的多,根本没有人焚烧尸体,成千上万的尸体就那样任由非洲大陆的太阳照射、雨水冲洗、野兽肆虐,他们成了再无任何反抗能力的一堆腐肉。如果迟早是这样一个下场,那么这些人来到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呢,从他们出生以来就一直面临着随之可以夺走生命的饥荒,瘟疫,战争,幸福难道就像非洲大陆的大雪一样,永远只能是一种幻想?
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进尸体解剖室的情形,那是刚刚踏进医学院大门后的三个月,从来没有见过死人的我第一次看到好像仍然还活生生的人躺在刺鼻的液体里任由别人从他们身上取下各种器官,那没有血色的器官就象是卸下来的汽车零件;活生生的人原来可以这样被一块块地肢解。从那以后有三个月我没有吃过一口肉。现在,尽管还是感到有些恶心,但我已经能象摩洛哥瘸羊一样可以一边看着电视上被刨开盆腔的女人一边喝啤酒吃肉;人的尊严在这里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就是金钱和权力;真正赤裸裸、一丝不挂的金钱。如果自己无法改变这个环境,那就只能努力的去适应它,这就是生存之道,任何违背它的人都将是痛苦不堪的。也许就是这样原因,世界上执着的人才越来越少,这些恐怖的黑暗才一直顽固地存在与一些落后的地区,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