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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汤,细嚼着吉司汉堡包,呷着咖啡,雷切尔德京继续读下去。她读了一页又一页,如饥似渴地读完了伊斯特岱报告的节录,她的私人世界已经被她自己同约瑟夫摩根、同米切尔小姐的问题给充得够满了,现在又有这么多人挤了进来,亚历山大伊斯特岱、拉斯马森船长、托马斯考特尼、一个叫莫尔图利的波利尼西亚人和他的头人父亲鲍迪赖特。
莫德海登的信和所附材料令她飘然升空,将颤颤抖抖地她带到了一个寂静的、没有落脚地的、古怪的星球,一种由马林诺夫斯基的博亚瓦、在塔利的《极乐鸟》中之梦境南海和德赫劳伦斯的拉格拜大厦。她想把自己置于三海妖这幅图画中,发现她的理智的自我被这种文化所吸引,但又为这种文化中的明显的色欲主义所排斥。早些时候,当她的神经过敏还不这么厉害,压抑还舒舒服服地深埋心底,她一定会感兴趣,一定会立即给莫德海登去电话的。
正如莫德在信中提到的,雷切尔也记起了一年前她曾自愿要求参加一次在一名能够教给她许多东西的师傅指导下的实地考察。她曾对婚姻习俗感兴趣,极端感兴趣。那是在一个不同的时期,那时她的思想、她的工作和她的社会生活(当时刚刚开始同乔一道出去)都是井井有条、按部就班的。今天,参加这样一次旅行就显得愚蠢,研究无节制的性表演和美满的婚姻,这对她是难以忍受的痛苦,她对此已失去客观性或平衡。此外,她怎么把同乔还没解决的关系抛在一边而离开呢?她怎能离开米切尔小姐和另外30位病人6个星期呢?当然,过去也有几次她离开病人较长时间,而且也没有什么可预示她留下来会解决同乔的任何问题。还有,在当今之时,三海妖纯属幻想,不可能有那种自我放纵的事情,切不可把当它回事。
手拿帐单的女招待出现,将她从遥远的土地上拉了回来。她看了一下表。差18分钟1点,得赶快到讨论会上去了。
她匆忙从快餐店出来直奔汽车,驾车去贝弗里希尔思高中。她到达讲台后面时,正好会议主持人在叫她的名字。听众们已经就座,礼堂都坐满了,眼下;今天下午的一切活动对她都有着一种魂不守舍、昏然欲睡的特性在里面;她发现自己已坐到了桌子后面,在塞缨尔森博士和林德博士之间,正在参加一个关于十几岁青少年婚姻的生动讨论会。
时间过得很快,她明白自己在争论中扮演了一个被动的角色,听凭塞缨尔森博士和林德博士左右听众,占尽上风,只有点到她的名字而不得不讲时她才开口。通常,她在这种争论中表现都是不错的,可今天下午,她心里明白,表现得太差劲了;说错话、说废话、生搬硬套;就差没骂出口来了。
雷切尔模模糊糊地觉察到,讨论已经结束了,听众们的问题正在向他们3人涌来。有两个问题是提给她的,而她的两位同事则要对付一打以上的问题。墙上的钟告诉她,罪快要受够了。她靠到椅背上,考虑着同乔的可能的摊牌。
突然,她听到叫她的名字,这意味着有人给她提出一个问题。她在木椅里挺了挺身子,想把问题完全听明白。
听完了问题,她装出思索的表情;乔可能早已看透了她这一招;然后开始回答。
是的,我明白,太太,她说。我没有读过你提到的他的深受欢迎的那篇东西,但如果其内容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可以开诚布公地声明无论如何我决不会动一动深受欢迎的那话儿
她的声音犹豫、迷惑。一阵嘈杂的声音打破了听众的沉寂,紧接着是咯咯笑声,现在又爆发出一阵不高的窃笑和嗡嗡的说话声。
雷切尔迟疑了,迷糊了,胡乱地了结道。;好了,我相信你掌握了我说的要点。
令人费解的是,全部听众一齐大笑起来。
喧闹声里,雷切尔无可奈何地转向林德博士,而他两颊红红,两眼死死盯住前方,好像不得不假装没有偷听一场桃色事件一样。雷切尔赶紧转向塞缨尔森博士,他在拐着嘴笑,也是正直向前看着听众。
他们是怎么了?雷切尔对嘈杂的声音小声说。他们笑什么?她想记起她说了些什么,关于不要动那篇杂志上的文章去寻求任何东西;寻求任何东西;那篇文章;那受人欢迎的一篇;篇;东西;忽然,她喘了口气,对塞缨尔森博士耳语说,我是
而他,仍然两眼盯着前方,用一种令人兴奋的低嗓门从嘴角里回答道,恐怕,德京博士,你那说漏嘴的毛病又犯了。
噢,上帝,雷切尔咕噜着,你是说我说漏嘴了。
主持人敲他的小槌子,秩序很快恢复了,于是后面的问题和回答将漏嘴事件湮没了。雷切尔告诫自己不得再说话了。继续呆下去,木然坐在那儿亮相,是对性格的一次考验。当别人的说话给她提供了一道保护的屏障时,她的心思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和当时读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日常生活中的精神病理学》中的语失:一次,有个少妇在社交界表现自己;她说的话令人感到是在激情的伴随下和在许多种发自肺腑的情感的压榨下冲出口边的:lsquo;是的,一个女人如果要使男人高兴,她就必须长得漂亮。男人则轻松多了,只要他有笔直的lsquo;五肢就足够了!在我所用来治疗和消除神经过敏症状的精神治疗法过程中,我经常面临着从病人偶然嘣出的话语和冒出的幻想中发现其思想内容的任务。尽管病人尽力想隐瞒其思想内容,然而又会无意地背叛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