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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开表演之后,克莱尔继续记录莫德关于海妖岛的口授笔记和她给沃尔特斯科特麦金托什和赛勒斯哈克费尔德的冗长报告。枯燥的速记工作消磨了时光,克莱尔再没走远过,只有一次斗胆走出莫德的办公室或者说她自己的草房。她是去参加特呼拉的火葬礼,并且在特呼拉的亲友旁流了泪,因为这是一场真正的悲剧。并非思想上的毛病,只是来自外部的腐蚀,就像早期法国殖民者带给岛民的古老瘟疫一样,给这个年轻的生命带来了末日。
克莱尔几乎天天见到汤姆考特尼,但在她看来,都是公开场合。同记忆中马克的阴暗病态形成生动对比的是考特尼的鲜明的力量和善良。她无法向自己解释她对考特尼的真正感觉如何,只是感到他的到来,不管时间有多短暂,都使她感到慰藉和自信。每当他离开后,她总是有种被遗弃感。这有些奇怪,因为自从马克去世,考特尼一直非常友善,可在同她的关系上似乎更加非个人化了。她不能像先前那样直接同他接触,听他的意见,或引起他的注意。她从来没能单独同他在一起。
她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显得更遥远,难道他是在遵守那种尊敬寡妇的讨厌教条吗?是他对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兴趣减少了吗?或者是现在,当她孤身一人时,他害怕她需要有人作伴?
整个这一周,考特尼之谜在缠绕着她。有好几次,她决定到他那儿去,直接到他的单身汉草房去,同他面对面坐下来,告诉他她对马克及他们的婚姻的感受,对自己的感受,她是怎么过来的,前途会怎样,以及为应付世俗而装出的假象。他们会推心置腹,彻底结束装假。然而,她不能这样做。她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跑到男人那儿去,才可以给他们打电话,把他们召来,或直接前去。对克莱尔来说,这种进攻性行动是难以想象的,除非她经过充分考虑。
克莱尔坐在明亮的灯前,书放在膝盖上,三支香烟已经抽完,这时意识到在思想漫游中已经过了1个小时。她必须现实一些,想想将来。明天就到塔希提,后天就到加利福尼亚。钱上近期还没有什么问题,马克几乎没有入什么寿命保险,因为他对自己之外的任何生命都很少感兴趣,不过因为他一直财政上很困窘竟没忘了保证生活入保险。他有一份保险,所以便有了足够她活一年用的钱。
莫德基于对她的海妖岛的报告将带来的结果信心越来越足,曾邀请克莱尔,如果事情如愿,就到华盛顿特区同她住到一起,可克莱尔一直含糊其词,但心里已经决定,她不想继续充当莫德的秘书和被监护人。克莱尔决定,到那时,她将回到圣巴巴拉家中,先不作什么计划,静观一段时间看看会发生什么,生活会对她做些什么。最后,她将在洛杉矶找个住处,找份工作(那儿有许多朋友),将重温青春旧梦,学着做一个单身妇女,参加这参加那,决定约会,永远如此,该死。
有一天,在不同的心境下,她曾考虑留到三海妖,看一下会有什么效果。如果不起作用,拉斯马森总是可以搭救她的。但是,这样没有意义,绝对不会有意义。对平凡的她来说,这太戏剧化了。她对这种变化缺乏勇气。啊,如果汤姆考特尼提出这种建议,她幻想她也许会答应,不管他是什么意思,也不管她自己是什么意思,留下来看看后果会是什么。他没有提出,所以她把这个幻想抛到了脑后。
她对自己说,再抽支香烟,然后,一边从卷烟盒中抽着烟,从而也在吸收着在三海妖生活中的各种记忆。她出生和成长在一种如此不同的文化中,她可以从这个岛子带回去的对她有益的东西很少。她最欣赏的东西正是她曾在其中成长的环境所极不能接受的东西。然而,这儿的人们,他们的风俗,却实践了她所抱有的某些秘密信仰,这是好的。他们的行为已经使她进行了更多的内心反省,对她以前过的并且马上又得回去过的生活的反省。除了一件损失外,确是不虚此行。
她的手表不停地走着,越来越接近明天了。明天的准时到达和不可避免使她今晚头一次感到不安。她不想离开这个与世隔绝的岛子上的舒适和自由。几乎一夜之间,她将被抛进虚情假义的紧张之中和做寡妇的可怕境地,而在这儿这种必要性就少得多。离开一个比行将回去的家更有家味的地方是多么可怕啊!然而,在不必装假之上和之外,她真真正正怀念海妖岛的会是什么呢?她没有同任何一位土人亲近过。那么,是什么呢?在她的这间屋子里,没有人在周围,没有打扰,没有窥视,绝对独处,她可以面对自己,面对事实。于是,她最终可以承认,她将怀念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汤姆考特尼。
对他的这份友情,她心里明白,他却不知道,这使她心焦。她熄灭香烟,呆呆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部肌肉,走进后屋换上睡衣,在收拾行李前睡一觉。
她慢慢地脱着衣服,发觉他又进入了她的脑海。她原谅了他。汤姆考特尼的什么东西使她不愿离开他?她怎么能怀念一个从他近来的言行中看不出在她一旦离开后会怀念她的迹象的人呢?
在她套上皱了的白色尼龙睡袍时,最后那个问题还在纠缠着她。他今晚能回答她的最后一个问题就好了,然后,她就可以毫无保留地离开了。如果她不是现在的她,并且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