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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舒宁的记忆里,院长是个严厉的女人,副院长是个温和的女人,至于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他已经没有相关的记忆。
十几年的时间,对于他而言久远得像是几个世纪,如果没有那封信,他连自己的名字包括陶杨都会忘记。
“是陶杨吗?是陶杨回来了?”
“你旁边的这个是……”
陶杨笑了下,回答了对方,“顾姨,赵姨,他是沈舒宁。”
“是宁宁吗?!你找到他了?!”
声音温和的副院长看向站在陶杨旁边的青年,神色又是惊喜又是震惊。
在副院长的记忆里,沈舒宁是孤儿院最小的孩子,小孩很乖,皮肤很白,很爱干净,也很少说话,他从来都是跟在陶杨身边,两个人形影不离,她有时候还和院长打趣陶杨像是养了一个小媳妇。哪怕幸运的被领养走了,也没有忘记沈舒宁,经常偷偷跑回来和沈舒宁一起玩。
十几年的时间不见,曾经只到她腰的小孩现在已经比她高出不少,眉眼里却还有那么一点小时候的味道。
性格看起来也和小时候差不多,沉静内向。
这样的记忆让她露出笑容,眼睛忍不住红了一下,几步走到沈舒宁面前,伸出手握住沈舒宁,“宁宁啊,你都这么大了,失踪的这几年里,你过得好吗?拐卖你的人有没有被抓到?你呢?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沈舒宁在她走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退,但他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他只能一动不动,被对方握住了手。
他知道真实的画面应该是温馨让人感动的,但在他眼中不是这样,副院长握住了他的手,缠绕在副院长身上的血线疯狂的游动到俩人接触的手上,就像密密麻麻的虫子,而它们发了疯的想要爬到他的身上。
他僵硬着躯体,努力催眠自己这是假的,这是幻觉,它们并不存在,不用害怕,也不用恐惧。
不断的催眠下,他勉强露出了笑容,干巴巴的回答着:“我,我很好。”
是啊,他很好,在那样的地方,活着离开,就已经是奇迹。
声音严肃的院长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围绕着他进行了一番慰问,之后孩子也陆陆续续的跑出来,他们躲在不远处,偷偷看着他和陶杨。
然而对于沈舒宁,人越多他越恐惧。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进恐怖片里,无数只厉鬼正围绕着他,他们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就像是由头发构成的,那么多的头发,红色的头发,正从他们的嘴巴里喷出,又在眼睛里绕成一团,一根根抽出,又一根根缩回去。
水蛭,头发,血,疯狂,猩红,恶黑,邪恶,窥视,狞笑,怪物……
一系列让人恶心又恐惧得头皮发麻的词汇侵蚀摧毁着他的理智,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努力维持的笑容也慢慢变得扭曲起来,他摸住了裴念给他手腕上系的血线,竭力寻找那么一点安全感,但是这样的安全感微弱得有限,迫不得已的,他选择抓住了陶杨的手。
至少,至少他可以明确的是,陶杨不会伤害他。纵使陶杨和他们一样,但长久时间以来,他接纳了无数次陶杨的可怕模样,在陌生的恐惧里,他宁愿选择熟悉的恐惧。
他抓住陶杨的手在发抖,陶杨摸到他的手冰凉一片,他低声问沈舒宁,“害怕?”
沈舒宁用最小的弧度,点了点头。
陶杨将他拉到身后,笑着对院长和副院长说:“顾姨,赵姨,沈舒宁失踪这么多年里忘记了很多事,我带他回来看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你们去忙吧,我们两个就行了,他怕人,只要有人在他身边和他说话看他,他就会害怕紧张。”
“这样啊……”副院长担忧的蹩眉,“那宁宁还好吗?”
“我会照顾好他的。”陶杨笑着说。
“你还真是没有改变啊。”副院长的语气无奈又欣慰,“不过这样也好,我放心很多了。”
她侧头对着神色不掩担心的院长说:“我们回去给孩子们上课吧,别打扰他们两个。”
院长觉得这句话哪里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她点了点头,和着副院长转身,将那些偷看的小孩们带了回去。
院长和副院长的离开将那些孩子一并带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沈舒宁松了一口气,陶杨反握住他的手道:“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孩子都已经离开孤儿院了。”
“现在都是你不认识的小孩们,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沈舒宁低低的嗯了一声。
陶杨伸出另外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长椅,那是一个固定在那里的木椅,十几年的时间,风吹雨打,难免有些腐朽,但还能用。
陶杨说:“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那里,一个人,和谁都不说话,我偷偷观察你好几天,后来他们说你坏话,有个胖子说得最狠,我忍不住了,觉得他太欺负小孩,就笑他长得胖,然后我们打起来了。”
沈舒宁看着那张椅子,有些恍神。
他记得,在实验基地差点被看守者打死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回忆过这样的事。
在一种莫名的情绪驱使下,他松开陶杨,一步步走到那张椅子前,然后坐了下去。
然后他抬起手,指向了对面,那里是福利楼的出口,有着两层阶梯,旁边还种着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