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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

      后边的宫女见状都吃吃地偷笑,提着灯笼紧跟着他二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左悠之侧目看封何华,捏了捏他的手指,封何华面带愠色,斜睨了他一眼。
    左悠之看了看前边领路的礼官,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封何华,只是这情况实在是不方便开口,只得安静地走路。
    他们成礼的地方,是朔皇平日里朝会的大殿,历来也只有帝王成婚才会在此处,太子在此处成婚都实属首次,朝臣对于朔皇如此安排的用意自然是心知肚明,他们都知道太子殿下深得陛下宠爱,却不想太子殿下能受宠到这种程度。
    现场的有不少各家官宦的女眷,俱是盛装打扮,很多未出阁的年轻女子都面覆轻纱,翘首以盼,想要看看这位令太子殿下冒着被废弃的风险都要求娶的男子是何等的人物。
    自兴祖朝后,大朔民风逐渐转变,当时的新皇先是昭告天下,将以往见不得人的男妻之事放到了台面上,之后又下诏,放宽了以往对女子的限制,那时起逐渐出现了为女子开设的书院,甚至命刑部增设了关于夫妻和离的条例,上达天家,下至平民百姓,一应适用。
    因着这些更改,朔朝的可用之人大批量增多,很多旧例在这数百年间都逐渐改变,女子入朝为官的也有不少,尽管在爵位等继承上仍是以男性为优先,但较之别处,朔朝仍旧是各地女子比较向往的地方,时间一久,国力也有了显著的提高,说是称霸内外也毫不为过。
    之前封何华说出自己要与左悠之成婚时满座皆惊,只因为朔朝历史上虽然也出现过娶男妻的太子,但是之后却无人可继承大统,久而久之,这也便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准则,便是要做继承人,必须得有正妻嫡出的后代才行,各大家族也是默认了这一点。
    大殿内,朔皇高居主位,旁边的桌案上摆着一副黑色的灵牌,左侧与他齐平的座椅上坐着太后,向下一级分别坐着皇后和周贵妃、陈淑妃两位位分较高的妃嫔并她们的子嗣一起,大殿左侧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名年迈的老者,是来自左家的那位长老,右侧端坐着一身穿白衣,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模样与封何华有三分相似。
    这两人在往下的桌案边,都是朝臣及其家眷,左弗引也在其中,她与左道之坐在永安公身后的座位上,不时交谈几句。
    “陛下,时辰已到,太子与太子妃已在殿外。”礼官进殿来报。
    “请进来。”朔皇颔首,一只手却握住了一边的灵牌,轻轻摩挲着。
    “恭迎太子与太子妃进殿。”礼官快走几步,到殿门口唱道。
    礼乐起,婉转低沉,封何华与左悠之牵着手走了进去,被两边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左悠之难得的有些不自在。
    “参见父皇,祖母。”到了朔皇近前,两人跪下,左悠之跟着封何华一道喊完,朔皇与太后令他二人起身,封何华突然又跪下,“参见母后。”
    乔皇后一动不动,她自然知道不是喊她的,朔皇顿了顿,替亡妻答应道,“起来吧。”
    左悠之跟着封何华起身,一抬头也看到了那块灵牌,心里不免诧异,又开始怀疑自己与母亲先前的猜测。
    究竟要何等的情深意重,才会把亡妻的灵牌带到这种场合?
    但现场的氛围也是容不得他多想的,他引着封何华侧身,拜见左家那位长老,“问叔祖父安。”
    之后又跟着封何华拜见了那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听到封何华称呼对方为舅父,便知道是先皇后母家来人,倒是有几分传闻中的仙人模样。
    “兄长,你路上见过这位堂兄?”左弗引在下边看得无聊,见左道之目不斜视地盯着那二人看,伸手戳了戳他,“你何时对这些场面感兴趣了?”
    左道之回头,因两边有世家子弟在看他们,声音也压低了些,“回来路上倒是遇见了,我也前去拜会了。”
    他兄妹二人低声交谈着,事实上现场如他二人一般窃窃私语的不在少数,只因朔皇与太后全程都笑得合不拢嘴,很明显是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朝臣对此俱是不解,太后倒还好说,毕竟太后向来宠溺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高兴,太后连天上的月亮都给摘,只是朔皇的态度叫他们都摸不着头脑,太子殿下自出生就被陛下全力培养,太子殿下求娶男妻他们都当是朔皇被磨得没法子才同意的,有些人甚至都因此开始与封云际接触了,毕竟太子殿下若是被废,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便是大皇子封云际,四皇子封云会与小皇子封云城年纪尚小,在大皇子面前竞争力不足,更何况最近有传言,说大皇子会与左家女儿结亲,这无形之中又给封云际那派的的朝臣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礼乐骤然而止,是他们已经礼成了,朔皇起身,命人端来一方托盘,里边盛了两支银烛,“这是朕早已给何华备下的,只待他成婚便交予他。”
    叮嘱他二人,“日后须得同心同德,两相扶持。”
    “谢父皇。”二人齐声答道。
    之后其余亲长也送上了备好的礼物,太后予他们的是一对白玉鸳鸯,乔皇后送了一双夜明珠,周贵妃与陈淑妃也各备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左家那位长老带来的,是一斛珍珠,个个浑圆润泽,一看便是佳品,“太子殿下,大公子,这是家主命老朽带来的,老朽临出发前,家主与夫人叮嘱了老朽,让老朽转告大公子,既是与太子殿下成婚,便且安心过着,不必多担忧家中。”
    “悠之谢叔祖,必然谨遵父亲母亲教诲。”左悠之恭声答道。
    “太子殿下,家主托老朽转告您,大公子出身江湖,若是有冒犯,还望海涵。”
    “望叔祖转告尊长,何华记下了。”封何华给足了面子,敬答。
    “便祝二位百年好合。”老者回了礼,退回了座位上坐下。
    便只剩那位中年人了,他见左家长老坐定,便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何华,悠之。”
    “舅父。”二人唤道。
    “说来惭愧,我这份礼物备下已经有三十余年了,本是当年要给你父亲和子桐的,奈何最终没能送出去。”他温声回忆着,又扭头去看朔皇旁边那个灵牌,“我与子桐一母同胞,她自小便黏我,不曾想造化弄人,不仅错过了她的婚事,就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他说完话,回过头来静静地盯着封何华看了一阵,许久才说道,“你和子桐很像,我又听闻你兼具她一身才情,看到你我便也放心了。”
    “我一度担心子桐所托非人,好在你父皇他,是子桐的良人。”这句话是对封何华说的,说完他却看向朔皇,“子都在此多谢陛下对子桐的看顾。”
    “舅兄言重了,子桐是我的妻子。”朔皇向他拱手,“舅兄如此感谢,叫我实在是不敢当。”
    乔皇后与周贵妃不由得对视一眼。
    她二人在二十出头时便被先皇说给了朔皇,朔皇年轻时更是风流倜傥,京中哪个女子不怀春?她二人自然也是愿意的,只是当年的朔皇更是年轻气盛,直到娶了先皇后回宫,她们才发现朔皇也有接近平凡人的一面,眼下朔皇对先皇后这位哥哥的态度,与当年对先皇后一般无二,令她们不免有些伤感。
    她们也是有兄弟的,但朔皇对她们的兄弟却从未如此过,能让朔皇如此,世人都传是因为先皇后母家势大就连天家都得忌惮三分,她二人却是相信这仅是因为朔皇对先皇后情深意重,后来也怀疑过朔皇或许只是天性凉薄,如今看来,她们又无法再用这等拙钝愚昧的理由来欺骗自己了。
    朝臣本是安静听着,对于这中年人的话语其实也是各怀心思,这中年人又对封何华说道,不自觉地就叹了一声,“我原不该在你的良辰吉日提这些伤心事的,只是人年纪一大,就容易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舅父切勿自责。”封何华忙劝慰道。
    “还有你,左家小子,何华既同你有缘,你便好好待他。”他又对左悠之说,“何华若是闯了什么祸事,你也多多包涵。”
    说着不等左悠之回答,从怀里摸出两个小木盒,“你二人收好。”
    他没有说里面是什么,二人也不方便问,这中年人望着封何华,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言说,最终却只是伸手摸了摸封何华的头,然后拉着他二人的手叠到一起,“好好过。”
    语罢回了座位上坐定。
    接下来又是朝堂众臣为太子殿下恭贺新婚,人数繁多,待到结束时,已是午夜时分,朔皇起身,送封何华和左悠之上了早已等在殿门口的车驾,命他们回太子府。
    大殿到宫门口的路上原本是禁止车马的,朔皇特意准了这一逾矩之事,两旁的大道上,无数宫人提着灯笼,恭敬地侍立着,当他们经过时,便会说着恭祝的话语,然后跟在车驾后面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