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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隍生病了?还是跑去别的地方串门了?
    重六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挂心。
    一日下午,送走了一波吃午点的客人,厨房正忙着准备晚上的菜,重六和朱乙麻利地擦着桌椅,摆放着筷子筒和酱醋瓶,把酒分进一瓶瓶酒壶里。
    这时,有客人进门了。来人大约四十多岁,满脸庄稼人被日头雕刻出的风霜纹路,穿着一身褐色的粗布短衫,双手有些紧张地抓着一个旧包袱,能看到指甲缝里尚未清洗干净的泥土。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常进城的人特有的怯意,仿佛不确定自己的行动是不是“合规矩”一般。
    重六忙迎上去,笑容一如既往的热情明媚,“呦客官您来啦!您几位啊?要住店吗?”
    一边说着,一边拿下来肩膀上的白手巾给客人掸掸衣服上的尘土。
    那庄稼人被重六的热情弄得面红耳赤,局促地站得笔直,“小……小兄弟,我跟您打听一下儿,您这儿有位姓祝的先生吗?”
    “有啊!您是来找我们掌柜的吧?真不巧,他刚刚出去跟酒店谈生意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您要不要在大堂里喝口茶歇歇脚?”
    庄稼人被重六带到附近一张桌子前坐下,重六麻利地给他端了一壶茶和一碟花生米上来,“您要不要吃点心?我们这儿点心是桂花斋进的,倍儿好吃也不贵。”
    “小兄弟,快别忙了,我就在这儿坐坐就行。”庄稼人不好意思地憨笑着。
    “那行吧。您有事儿叫我啊。”重六说完,便继续帮助朱乙扫地去了。
    忙完一遭,朱乙便去清理今天几个结了账退了房的客人的房间。重六留在大堂里盯着,一时没有客人,无事可做,手里拿着戏本子也看不下去,便趴在柜台上,试着跟那庄稼人搭话。
    “大哥,您这是打哪来啊?”
    “啊,我从水梨坡那边来。”
    “呦,那可挺远的。”
    “可不是,我今儿天刚亮就出发了,现在才到。”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包袱里掏出一张胡饼,不好意思地看着重六,“那个……我能在这儿吃外食吗?”
    重六笑道,“行啊,您快吃吧,肯定饿坏了。”
    庄稼汉大口嚼着硬邦邦的饼,眼睛往门外瞧,似有一分隐忧。
    重六想,这个人要见掌柜,难道是……来做牙人生意的?
    于是他问道,“大哥,您找我们掌柜是为了什么事啊?”
    那庄稼汉有些为难似的。重六忙说,“没事儿没事儿,您也不用非得告诉我,我就随口这么一问。”
    庄稼汉喝了口茶水,把嘴里的饼咽下去,这才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听一位经过我们村的方士神仙说,这儿有个大概能帮我的祝先生,才来的。”
    “方士?”重六顿了顿,干笑道,“不会是个叫松明子的人吧?”
    “啊!对,对!就是他!”
    好么……重六一直就想松明子跟掌柜到底是什么样的合作关系……原来是个托儿?
    “我们掌柜确实很有本事,您算是找对人了。”重六也尽职尽责地夸着自己的东家。
    庄稼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再这样下去,今年整年颗粒无收,我们一家人都要饿死了。”
    重六一听,忙从柜台后绕出来,坐到庄稼汉旁边的凳子上,“怎么回事儿啊?闹旱灾了还是涝灾了?我也没听说啊?”明明听街坊邻居说的是,今年天气好暖得早,会是个丰年的。
    “都不是……是我们那片地……闹鬼!”
    第22章 黄铜筷子(2)
    “闹鬼?”重六愈发来了兴致,“怎么个闹法?”
    庄稼汉道,“我们家原本只是水梨坡大地主石建旬的佃户之一,从我父亲开始就在给他家干活了。后来石家和冯家产生地产上的纠纷,再加上几次三番的一些纠葛,两家结了仇。
    三年前朝廷下了控米令,不是不准在私田上种稻米了吗。石家不舍得自己已经播下的种,就还是偷偷种了,结果被冯家上报给了县衙。石家家产就给抄了,所有田地都被拿出来变卖。大多数田都被冯家买走了,剩下的就被有点现钱的佃户们买了。
    后来听说石家现在的家主石雨至在去年郁郁而终,临死前诅咒所有石家田地此后再也长不出半粒粮食。”
    控米令重六是知道的。朝廷发的薪饷很多都是按多少石米来算,民间交易商贩交易也常常有用米来抵钱的,所以米也渐渐成了类似于银钱的东西。有一阵有一些米商米农勾结抬价,导致民间交易动荡混乱,于是朝廷下了控米令。也就是说以后只有朝廷的公田和贵族的田地上可以种米,私田不允许再产米了。
    当年这皇令下来到实施的间隔很短,而当时在任的天梁县令崔广手段蛮横,下狱抄家了不少顽抗或是还没来得及处理掉所有稻谷的农户。
    看来这石家人便是其中之一。
    重六托着下巴问,“然后呢?你们买到的田难道真的长不出粮食来了?”
    “何止是我买到的那几亩地,就连我家后来添置的几亩小田也一样。明明雨水充足,土壤也好,但种什么都不活。那些种子扔进去就烂了,没有一个发芽的。
    不仅仅是我,整个水梨坡买了石家田地的,全都是这样。我们也请了方士来看,却全都说看不到鬼怪作祟的痕迹,只有那位叫松眀子的道长提到了这儿的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