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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乙咽了口唾沫,有点害怕似的向前走了一步,轻声说,“我是被六哥吵醒的。大概是二更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一睁眼,就看见六哥趴在他的床边,对着床下说话……”
“……床下?”
“是啊……我一开始以为他什么东西掉在床下了,就问他在找什么。可是他不理我,还在继续跟床下的什么东西说话似的。那床底下黑漆漆的,我也不敢看,而且……他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祝鹤澜皱着眉,想象那有些吊诡的场景,“然后呢?他还做了什么?”
“他说了半天,忽然站了起来,然后就一直盯着我看,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我当时有点怕,就一直装睡来着……他站了好半天……我好像听见了一种很奇怪的……像是什么东西在爬的声音。我一直没敢睁眼,就觉得那种爬行的声音持续了一阵,然后就全都安静了。我听六哥说了句:还不到时候。”
祝鹤澜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紧紧蹙起。
“你确定你自己不是在做梦?”祝鹤澜问。
“我也觉得有可能是我把梦和现实给搞混了……”朱乙一副努力想要说服自己的语气。
祝鹤澜思忖片刻,对朱乙说,“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这两天你不要再离开客栈,一步都不要踏出去。明白吗?”
掌柜的语气分量沉重,朱乙不明所以,但也知道东家必有深意。于是乖乖点头。
管重六,百晓门,勾陈先生……
祝鹤澜知道事情不仅仅是重六透漏出来的那样简单。
为何他身上会有那么浓重的秽气?就仿佛徐寒柯传给他的秽气是一把钥匙,或是一道触发的机关。引出来的秽气如泄洪般,拦都拦不住……
为何重六来了天梁城后,原本太平的城忽然开始道秽失衡?
这是巧合吗?
不……他不应该仅仅凭着一些无端的猜想把这些东西安到重六身上。重六的恐惧不是假的,他和庄承是不一样的……
祝鹤澜匆匆往大堂去,果然见到九鸾仙子带着太曦在等他。而松明子也老老实实坐在一旁,态度颇为恭敬。
一见到祝鹤澜,九鸾仙子便主动起身行了一礼,祝鹤澜回礼道,“仙姑亲自来了?”
“鸿蒙仪上一次发生这么剧烈的异动,已经是五十年前了。”九鸾仙子叹息道,“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遭遇这般危机。”
“想必松明子已经将事情始末叙述过了,仙姑可有头绪?”时间紧迫,祝鹤澜便直奔主题道。
九鸾仙子轻轻闭上那双清亮非常的眼眸片刻,叹道,“当年勾陈先生与梦骷师兄去找穷极之书,家师便是极力反对的。因为那本书……据闻是秽神被从这个世界放逐前留下的。纵然记载着深奥本源的知识,可是一旦打开了,便会引起秽气外泄,影响到世间道与秽的平衡,犹如饮鸩止渴。但那毕竟只是古籍记载,是真是假已经不可考,所以梦骷师兄还是去了。”
“但是国师并不记得在海上发生了什么。”
“他的梦……或许不仅仅是梦而已。”九鸾仙子语气沉重道,“勾陈先生或许已经找到了那本书。否则当初在不还岭……我们的阵法最开始根本关不动那道门……是勾陈先生忽然出现后,情势突然发生转变。问题是……事后我们所有人都记不清楚在勾陈先生出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是相互对照拼凑记忆,得到的也都是碎片,而且相互矛盾。”
“你是说,勾陈先生使用了穷极之书里的力量,帮你们关上了门,然后带着书失踪了?”
“不错。”
“那本书,现在还在世间,但是下落不明?”
“有一点可以确定。”九鸾仙子道,“或许是勾陈先生,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人,还在使用那本书中的力量。经年累月进入世间的秽气越来越多,道气开始被压制,便会有新的门诞生。而目前将要开启的那一道,很可能就在天梁城。你所说的芦洲居士,就像是五十年前的天辜人,他们要试图打开那道门。”
众人一听五十年前,都吓得不敢出声了。纵然在场的人大都没有经过那一战,可光是听种种流传下来的传说,也够骇人的了。
祝鹤澜却依旧十分冷静。
只要知道要找什么,原因是什么,就有了头绪。
他揣起手,缓缓理着思路,“所以要想阻止那扇门打开,我们一可以找到穷极之书把它毁掉。二可以找到那扇门的位置,趁着它还没开,利用大量道气阻止它开启。”
九鸾仙子道,“第一种方法怕是来不及了。第二种,只要门还没开,就还可行。”
松明子道,“师伯,只有您见过门的样子,您知道我们要怎么找它吗?鸿蒙仪现在到处乱转,也没个谱……”
“门……只是我们给那些通路的统称,但每一扇恐怕都不一样……当初在不还岭那一道门,是埋在大山里的,看上去是地上一道不规则的洞,没有一丝光透出来,也看不到底。将任何东西扔进去都听不到回响。不过……那门是活的。”
“……活的?”
九鸾仙子回想起那段往事,仍旧会觉得身体发冷,“嗯,它会改变位置。会改变形状。所有接近门的人,神志都会受到严重的影响,看到不存在的人,听到不存在的声音。它会洞察你的记忆和内心,有时给你看你最恐惧的东西,有时则给你看你最想要的东西。但接近过它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留下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