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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澧沉默了一会儿,“爸妈给你打电话了?”
谢宁说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谢澧想摸出烟来抽,结果手摸进校服包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谢宁骗不了他。
从小时候一直都是如此。
头顶的灯光闪烁了一下,谢澧闭了闭眼,“你不用管他们。”
“无论他们对你说什么,都不要去理睬。”
“你给我在疗养院里好好待着,只有两年了,阿宁,两年之后你就可以做手术,等手术成功,你就会和正常的女孩一样,到时候我再带你回家。”
谢宁听到最后一句,原本一直努力维持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眼泪哗啦一下就落了下来。
回家,她还能回家吗?
她已经没有家了。
上次和父亲通话,父亲让她放弃治疗别拖累哥,说她是哥的负担。
然后她听见那边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爸,你在和谁打电话,和谢澧哥吗?谢澧哥这次会不会回来啊?”
还有一道温柔陌生的女声:“阿月,别打扰你爸打电话,快过来吃饭了。”
父亲什么都没有解释,便仓皇的挂断了电话,听着电话那端的忙音,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刚开始是不觉得疼的,而过了一会儿身体开始难受起来,无法呼吸,看什么什么都是模糊的,眼泪不断的掉,喘气都觉得喉咙被火灼烧一样,疼,很疼。
父亲的态度已经什么问题都说明了。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就被抛弃了,她是不被需要的,对于父母而言,她是个无法承受的负担。
护士看她哭立刻紧张起来,“Are you all right? no, no,you must no tcry!”
谢澧听到了护士惊慌的声音,他想到了什么,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几分,声音有些冷,近乎咬牙切齿:“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他警告过他们的,让他们别乱说话。
谢宁不傻,听得出他这句询问里的愤怒憎恨。
她连忙擦干净眼泪,给护士打手势示意自己没事,又手忙脚乱把耳机摘下来,等把气顺过去后才戴回耳机,笑着道:“和爸爸妈妈没关系,刚才有灰尘落进眼里了,流了眼泪,护士姐姐问我还好吗?让我不要哭怕引起不良反应,现在好了,没问题了,哥你不用担心。”
害怕谢澧继续问下去,她手足无措的转移话题:“对了,哥,手术成功了的话,我可以穿裙子了吗?我好想穿裙子啊,但是护士姐姐一直不让我穿,说我要穿无菌病服,别的姑娘都能穿裙子,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谢澧知道那句和爸爸妈妈无关是在说谎,但他不能问下去,因为这样会刺激到她,加重她的病情。
他没有拆穿她,反而配合着她:“当然,手术成功了的话,阿宁就可以穿裙子了,不用再羡慕别的姑娘。”
“真的吗?”谢宁扬起唇瓣,露出明亮温暖的笑容来,她的眼睛里露出向往来,“那等我手术成功后哥你要给我买裙子,我要一天换一件,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谢澧的手指攥成拳,骨节上面的皮肉泛着白色,温声应道:“好,等你手术成功,哥给你买裙子。”
“那作为礼物,我把我在疗养院里的画的画送给哥,待在疗养院里实在太无聊了,我画了好多画在房间里放着。”
“好,哥等着你的画。”
谢宁咬着唇,小声道:“那哥我挂电话啦!待会儿医生要过来检查我的身体情况,不能在外面吹太久。”
“嗯,记得注意身体,好好调养,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我知道了,哥,那,再见?”
“再见。”
*
*
电话挂断,耳边只听得见冰冷的嘟嘟声,谢澧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他将手机从耳朵旁边拿下,修长的手指划动着手机带着温意的后板。
月光照进了护栏网里,却落不进他的眼中,谢澧低垂着眼眸,手机在手中转了个圈。
他闭上眼睛,脑袋抵在墙壁上,也只有这样,才能平缓内心那无处发泄的恨意与烦躁。
从来都是如此,宁愿自己受着一切,也不会告诉别人让别人为她担心半点,也正因为这样,那对没有心的夫妇才会在抛弃她之后那么自然的创建了新的家庭。
因为知道她不会怨恨,不会反抗,所以才没有顾忌。
想必他们都沉浸在各自美好的新生活里无法自拔了,抱着自己想当然的念头,打着为了孩子好的旗号,掩饰着自己内心那丑陋如恶鬼的欲/望。
这不就是他们夫妇一直所擅长的东西吗?
他和阿宁,都不过是他们失败教育下的牺牲品罢了。
一会儿的时间后,谢澧睁开眼睛,他发了一条短信出去,将手机揣回包里,回了宿舍。
舍友已经陆陆续续回了宿舍,尤文意预习完了,去翻别的书来。
“啊,会长。”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来。
谢澧侧头,神色平淡:“什么?”
尤文意:“这一届奥林匹克竞赛马上要开始报名了,会长你考虑好报什么了吗?”
这件事前几天陈老师就问过了。
谢澧:“数物。”
尤文意的笔支着下巴,笑得好看,“那我就报化生咯,不和会长撞的话,我拿奖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一点,运气再好一点说不定就是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