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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颉笑道:朕有这么难看?
    刘善在一旁掩嘴而笑,那嬷嬷大惊失色,便是请罪求饶。
    章颉:无事,惊慌什么。仔细看看,这嘴巴还真有些像惠嫔。
    一众宫女,嬷嬷终于安下心来,不再随意做声。
    章颉瞧这小东西丑是真丑,但又觉得十分奇妙,这么小的一个婴孩,今后竟可长成七尺男儿。大约是血脉相连的缘故,他竟看着这分辨不清面容的小东西,生出些亲切来。
    他忽然记起来前些日子说要给严清鹤说一门亲事,他想想,觉得严清鹤是个顾家的人,如果以后有了孩子,应当会十分亲近。如果是他抱着孩子呢?那该是眉开眼笑,目不转睛,满心的欢喜都写在脸上。
    章颉又想起了严清鹤与自己在一起时的神态来总是少了笑容,总是谨慎,畏惧又隐忍。他从前并不十分在意严清鹤的反应,这只是他自己求个安慰,也并不是要两情相悦。若相处得愉快,那是情趣,不能都得趣也便罢了。
    但此时想起严清鹤以后与妻儿共享天伦的欢乐场面,他却没由来地不快起来。那是什么?像是怜悯么,还是嘲笑?笑他位至九五,能迫使另一个男人雌伏在他身下,到头来还是这般可怜可笑么?
    众人见皇帝原本微笑的面容不知怎的沉了下来,皆是惶恐不安。惠嫔更是不知自己孩子哪处犯了皇帝忌讳,望着皇帝沉郁的脸色,霎时手足冰冷,如坠深渊。
    章颉回过神来,又将孩子交还给奶娘,神色如常。他温言安抚赞美了惠嫔几句,嘱咐她好好休养,又将赏赐吩咐下去,这才离去。
    皇帝方走,惠嫔便挣扎着起来,抱着孩子近乎痴狂地反反复复检查了许多次,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安了心。
    第二日退朝后,严清鹤在宫门边上被叫住,说是皇帝在书房等他。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严清鹤应了便往书房去了。
    章颉此时以摒退了宫人,叫严清鹤不必行礼,随意坐下。
    严清鹤先道:恭喜陛下再添皇嗣,福泽绵长。
    章颉笑道:你们消息倒是灵通。他又道:五个孩子,朕已觉得不少了。太宗皇帝共育十三子,朕是无法想象了。
    严清鹤道:臣虽久未成亲,却很想要个孩子。看到别人与子同乐,总是艳羡不已。陛下的皇子聪慧机敏,臣也他说着说着,却见皇帝唇边笑意未散,眉目间却显出些阴郁来。他不知自己哪句话惹了皇帝不快,心中莫名其妙,又只好硬生生收住了话。
    章颉忽然转了话头,道:你是忙人,朕见你一面可谓艰难了。有时竟愿你是京中纨绔,受的约束还少些。
    严清鹤此时忽然想到,莫不是皇帝的那一位当初因喜爱孩子,执着子嗣而不欲行分桃断袖之事?故而皇帝听到这样的话,触及了伤心往事才不快的么?他如此想着,一时没听清楚皇帝那句玩笑,抬眼时带着些茫然,正一边回忆皇帝的话一边措辞。
    章颉便问:世安神思不属,神游何处?
    皇帝的目光依然是温柔,但却很深沉,严清鹤有些被摄住,一时忘了开口,也不知怎么开口。但话总要有人来接,他半晌才扯了个毫无说服力的由头:臣臣思及公务。陛下恕罪。
    章颉显然不信,轻笑一声,但也未再纠缠。他换了个姿势,随意靠在椅背上,把玩手上的扳指。
    严清鹤刚松了一口气,却听皇帝问道:世安不愿来见朕,对么?语气也是一样的轻松闲散。
    严清鹤这回可是听得真切,直教他还没落回去的心又高悬起来。他倒是不想怠慢,开口道:臣只是臣了半天,臣不出个所以然来。
    严清鹤不知皇帝何故给他出这样的难题。皇帝宠幸你,是你的荣幸,圣恩当前,有几个脑袋敢说不愿?但若要违心说是,他实在说不出口,何况皇帝也自然不可能相信这是欺君之罪了。
    这问题是无需问的,为何要问出来惹得不愉快呢?
    严清鹤想不通皇帝何故专程叫他来,却是对他发难。当然不会是皇帝良心发现,认为这几月来君不君,臣不臣的一段太过荒唐。但皇帝要玩什么花样,他向来是摸不清的。
    但他不愿僵持了,于是咬牙道:臣不敢。
    倒不是不愿,是不敢不愿。严清鹤原以为皇帝会生气,没料到又将皇帝惹笑了。事实上,章颉这回也并没有那么多想法。他原只是觉得久未见严清鹤,上回无园匆匆一面,反倒又挑起他的心思。至于问出这样的问题,是他自己也未料到的。
    他想听什么回答呢?他只是带着些莫名的不快,发泄一般问出来罢了。
    于是他又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孔,道:你不明白。
    他说:朕是希望你高兴些你总是郁郁,朕也该难过的。
    章颉自己明白。是他太贪了。
    他原本只是贪恋这一双眼睛,妄图以此自欺,因而只要严清鹤足够听话,他可以不在意对方的反应。但此时他贪求的更多了他自己付出一腔情意,真也好,假也罢,总是投身其中,严清鹤却恨不能将奉旨行事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他想要严清鹤的回应,甚至无论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