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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达盛没好气道:“时间不多了,你最好赶紧找找怎么进入状态,小凤儿可是把C位都给你了,不表现好一点,我削你啊。”
林溯雨沉默了会儿,点头:“我知道了,我去找找灵感。”
看他走出去,闵凤琦喊道:“你干嘛去呢?”
“去食堂。”
乔慕惊道:“他这个点去食堂?怎么,借酒助兴吗?”
“不是吧,那他打算跟谁求婚?”花潜捂住脸颊摆出了惊恐的神情,“食堂阿姨吗?”
事实上,林溯雨是去食堂借后厨了。
对于林溯雨的撒娇,鲜少有人抵挡得住,再加上不是饭点,林溯雨很轻松地便进入了空置的厨房,将奶锅放在煤气灶上,拧开了小火。
白砂糖在锅底慢慢被烤成金黄,他用筷子小心地搅拌着琥珀色的糖粒,又慢慢地注入牛奶,放入红茶包。蒸汽袅袅冒出,直到茶叶将牛奶染深,奶面浮起一层奶皮,林溯雨才关了火,将奶锅中的奶茶倒入杯子里。
很简单的做法,所以,即使隔了十年,他也依然原样复制了出来。
天气逐渐转凉,奶茶冷得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便从滚烫变成半温。
林溯雨犹豫了会儿,终于端了起来,一口全部灌了下去。
他喝得又快又急,不像是在喝奶茶,倒像是怕苦的小孩子在拼命往自己嘴里倒中药。
几秒种后,少年的身姿晃了晃,猛地一曲腿,顺着流理台跪坐到了地上。
…………
林溯雨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在崩解。
这种从看不见的细微地方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缓慢而无法逆转的解离状态,像是将彩虹的每一条颜色单独抽出,树状的脑神经从根部坏死。
摇摇欲坠的墙壁斑驳着坍圮成废墟,流沙从断口中如细细的水柱般喷涌而出。
是保护他的屏障,也是禁锢他的囚牢。
终于,碎裂了。
他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东西倒塌破碎的声音,但凝神去注意时,给予他的只有虚无与空白。
仿佛置身于真空中,绝对的无声带来的是无尽的空洞。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要做什么的,而且是很紧急的事,但到底是要做什么,此刻他却想不起来了。
要站起来,要走出去,要爬上楼,还要……
仿佛听见有人喊他的声音,遥远而快速地消减在他的世界,仿佛火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鸣笛声消散的速度比烟火绽放在夜空更快,更了然无痕。
但是声音的速度比光的速度要慢,鸣笛不应该比烟火快,就像雷声不会跑在闪电前面一样。
不应当是这样。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向控制情绪到了精准如机器的少年此时脑中纷乱复杂,光怪陆离的念头仿佛雨后蜻蜓般在湖面上无序地凌波振翅,又好像是骑着绵羊在夜空中飞翔。
他努力分辨了很久,才依稀发觉,自己好像是坐在车里。
嘴里还弥漫着焦糖奶茶的味道,那股甜香此刻却有了变质的征兆。现在正进行的和即将发生的画面像是刻印成盘放置在他脑海深处的永恒碎片,但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要主动去触碰的想法。
“奶茶好喝吗?”
因为记忆缺失而面目模糊的母亲温柔地问道。
他没有回答,而是形容木然地看着前方。
眼前的一切是慢到了极致的默剧现场,玻璃窗上,由一个小洞作为崩坏点,逐步往外扩散,黑色的线条如蛛网般四散,而后凹陷,一片一片优雅地从原本的位置飞出,仿佛一出盛大节日庆典前喷出的彩带。
然后——
整个世界仿佛被人按下了加速键。
所有的事物以奇快的速度流动起来,缓慢碎开的玻璃残片疾风般肆虐,车辆飞腾而起,在空中变得千疮百孔,扭曲、折叠、压缩,视野中的那一方画面骤然变成黑白双色。
没有慌乱,没有悲伤,没有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切都安静得出奇,从被压缩成裂隙的车窗中,能看到空中幽幽升腾起的——是白色的花火。
宁静得像是在遥望着挂在美术馆墙壁上的画。
那时候他虽然还什么也不知道,但在之后,却是在嘈乱中,一遍又一遍反复被人这么提醒着——
“两个大人当场死亡。”
在一片静默中,他只能听见自己缓慢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慢到了极致的跳动,仿佛濒死的人微弱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所以,这个世界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艰难地抬起手,在头部摸索了几下,再放到眼前时,手上满是温热的液体流淌,爬过他的手指,掌心,从手腕滴下,黑与白的世界中,蜿蜒的痕迹看不出颜色,却可以感觉到原本温暖的液体正一点点转为冰凉。
机器会做梦吗?
如果像机器一样活着的话,会不会觉得好受一些呢?
不难过。
他一点也不难过。
机器是不会做梦的,不会难过,也不会悲伤。
那么……现在,灌输在这具身体中的,几乎要把他压垮的沉重感,到底是什么呢?
“好了不要拍了!!让你们别拍了没听见吗!?”
“够了,你们别吵了……溯哥哭了……”花潜的声音既无措又急促,“别拍了别拍了,溯哥,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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