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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批灾款,别说太子,就连本王都不曾。”
“江卿。”一直沉默不语的泰安帝突兀地出声打断了江景昀的话,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深长地打量着他,“慎言吶。”
“江卿与太子曾有过师生之谊,江卿之言,孤实在有些不敢信。”
泰安帝啧了一声,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龙头扶手,道:“再者,若是只有一人指责太子贪墨灾款,孤自是不信。可现在不是一人,而是整个永州百姓。江卿若是不信不妨去城门外看看,数以百计的人呐,哭着喊着要孤还他们一个公道。”
“换作江卿,你可能装作看不见?”
江景昀抬眸对上泰安帝的目光,请冷的凤眸间流淌出复杂,最后又被修长的睫毛给敛了去,徒留眼尾还残留着三分愠色,最后也被一旁璀璨的烛火给熏了个干净。
“君上的意思。”江景昀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似问句,似肯定,又好似没说完。
泰安帝未置可否,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不材之木,无所可用。”
江景昀唇边扯出一抹讥讽的笑,环顾周遭一众官员,最后停留在地上的谢谙身上,眼睫簌簌抖落着几分不经意,又立马别过头,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着。
俊美的面容上霎时染上坚冰,匀长雅致的眉眼里被万顷乌云占据地盘,盈盈烛火也窥不见其中半分明媚爽朗。
他喉结上下鼓动着,神情似涩然,又似其他,良久,方才挤出一句:“不材之木,无所可用。化而起伪,根本难固。”
“既如此,那就请君上废除谢谙太子之位。”
此话一出,无疑是在人群中扔了个火.药,火星子飞速蔓延着,轰的一声炸的大家措手不及,神智分崩离析,久久不能回神。
一个个嘴巴咧得老开,傻兮兮地看着江景昀,跟一个个木桩似的直愣愣地杵在那,口水流地上了都不知擦。
泰安帝脸上的神情也有片刻凝滞,头顶上不断摇晃的毓珠也随之静止,仿佛石子没入深潭后涟漪散去徒留沉寂。浓黑的剑眉欲挑微挑,半眯的眼眸里划过一抹暗色,目光透着审视的意味。
“好。”泰安帝静静地看着江景昀,忽而唇角一扬。
“此事不妥。”刑部尚书苏和率先回神,猛地站了出来,一脸惶恐道,“君上,兹事体大,万不可草率为之。按理应当交于明镜司审查,查明事情原委再做定夺。”
“臣私以为苏大人言之有理。”
“臣附议。”
……
御史台的几位大人也纷纷出声附和,都赞同苏和的观点,把谢谙送到明镜司再做定夺。
更有甚者直接面红耳赤与江景昀争论起来,反正仗着自己年纪大,双手插着腰,努力挺直腰杆,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义愤填膺道:“景王之前还信誓旦旦说太子没有贪墨灾款,现在又请旨废除太子。王爷此举究竟是何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明镜司的卫掌司老眼昏花断不了案不成?”
“你是何身份?”江景昀漠然扫视着眼前的官员,冷声道,“本王面前何曾有你开口的份?”
那官员被江景昀这傲慢无礼的态度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喘着大气,直翻白眼,若不是身边的同僚及时搀扶着,怕是会直接晕过去。
大家看着江景昀脸上摆着那副专横无礼的模样,以及手臂间不断冒出的银光,赶忙缩着脖子,怯怯地往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捂着嘴巴,识时务地不再搭腔说话,再多不满与反对也只能点头答应。
“景王所言并非欠考虑,诸卿且听孤道来。”泰安帝缓缓道,“此时永州百姓候在城门外,他们正在气头上,把事情交由明镜司处理的话走程序也需要一些时日,对平息怒火并无多大作用。”
“他们现在希望看见的就是孤对太子的处置。孤思来想去,景王所言甚是有理。”
“废除谢谙太子之位,贬为安平侯,把家中所有财务充公,禁足府中一年以平民愤,诸位觉得如何?”泰安帝问。
现下再有傻的人也已经明白过来,泰安帝这话说的漏洞百出,城外的永州百姓确实急着要说法,可他们着急的分明只是要官府安置房屋,让他们有个住处。至于谢谙这里也就只是顺带的,毕竟现在对他们来说衣食住行才是大事。
再者,谢谙由太子贬为安平侯,虽说丢了储君身份,可还是落得侯爵,照样风光无限,除了丢点钱,坏点名声,哪里有半点实质性的处罚?
明眼人都知道的道理泰安帝却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听信江景昀的一面之词。
大家闻弦歌而知雅意,不再反驳,陆续表态,学起了墙头草的做派。
“臣愚钝,细想之下觉得景王所言的确合理。”
“臣附议。”
“此前是臣愚钝,此前未曾参透景王用意。”
……
“既如此,那就这样定了。”泰安帝大手一挥,回过头看了眼身侧立着的薛毕,道,“即刻拟旨废除谢谙太子之位。”
薛毕拟完旨后当着众臣的面宣读,而浑浑噩噩许久的谢谙也在江景昀那句请废太子的言辞中清醒过来。
他哆哆嗦嗦地磕了个响头,余光瞥了眼处变不惊的江景昀又匆匆离开,银牙咬碎,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艰涩道:“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