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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江景昀笃定顾行止定会在暗中出手相助谢谙。
    彼时观音林里布下的是吹沙始金术的阵法,顾行止就算是有九条命也得交代在这里。
    他用命来做赌注,没想到还是输了。
    顾行止根本没有来。
    思及此,江景昀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里摸到了黏糊糊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好半天才看清楚是从自己脸上滴落的血液。
    不止脸上,还是脖颈,胸口,手掌,膝盖等等好些地方,都是大大小小的血痕,滚烫的血液不断渗出。
    他不甚在意地在衣裳上抹了抹,深吸一口气,再次站了起来,如一位蹒跚学步的婴儿,东倒西歪,目的却始终未曾改变,那就是谢谙。
    如今错已铸成,终究是他没有算过顾行止,徒留一副残躯。
    过了好半天,当他走到谢谙身边的时候,背上汗涔涔的,艰难地伸出手,摆正谢谙往一侧栽去的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他已经听不清任何声音,连带着视线也变得模糊。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终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谢谙,对不起啊。”江景昀张了张嘴。
    恍惚间,他看见了谢谙错愕的神情,但却依旧听不见声音。
    这样也好,死前也无需听见谢谙对他的谩骂了。
    “我就是想多看看你。”江景昀唇角微微扬起,低声道。
    谢谙闻言,反而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甚至把一块石头踢到了江景昀脚上,堪堪压住他的左脚。
    江景昀浑然不觉,蹲.下身子,借着眼前模糊的景象,伸手在谢谙脖颈间轻轻点了点,轻唤道:“谢谙。”
    他视线愈发模糊,此前还能看清楚人的大致模样,现在却一点也看不清了,眼前黑糊糊的。
    可他仍旧不死心,一点一点地盯着谢谙看,脑海里细细勾勒着谢谙的模样,空洞的眸子里晕开丝丝温柔。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往往荆棘丛生、秽乱不堪,但我不想你看见。我要让你永远活在阳光下,无拘无束,恣意欢谑。而我浑身上下流淌着的每一滴血,都将至死不渝地为你捍卫追逐光明的权利。”
    “可是谢谙,我没能做到。”江景昀说着,倏地咳嗽起来,这阵咳嗽好似要了他仅存的体力,整个人恹恹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虚靠在谢谙怀里。
    他凭借着记忆攥着谢谙的手臂,指腹来回摩挲着那处图纹,眼圈一阵湿热,眼睫攀上氤氲雾气,颜色又深了几分。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江景昀喃喃道,“本想多陪陪你的,到底是我贪心了。”
    此前江景昀已用魂火试探过余恨,前几次在谢谙身上划的口子也使得他的魂火顺利进入谢谙体内,有效地把余恨束缚住,但要想彻底根除,还需要进一步探索。
    可他没有时间了,既然魂火有效,或许可以一试。
    江景昀吃力地凝聚着那不断涣散的灵力,握着谢谙的右手,输送着灵力。
    刹那间,他觉得心头好似被火力十足的火.药给炸开了一般,血液齐齐往头皮上涌去,浑身的骨头宛若黏在了一起,疼得他牙齿打颤,身子轻轻抽搐着。
    恍惚间,他再一次看见了谢谙。
    他清楚地看见谢谙哭了,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满身是血的自己。
    那模样,狼狈极了,丑极了。
    “谢谙……”他唇瓣无力地翕动着,“对不起,我食言了……”
    “我不要跟你一起死,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
    “我原想把一个干净的王朝交到你手上,让你成为世上至高无上的王,受万民敬仰。而我,一生都将为你臣服。”
    “可我没能做到……”
    “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二哥哥!”随着江景昀灵力的消散,他给谢谙下的法咒也已经消失。
    谢谙一把抱住江景昀,赤红着眼,不停地呼唤着。
    “二哥哥。”
    “江景昀。”
    “江老二。”
    “景昀……”
    ……
    “我喊了你这么久,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江景昀很想应他一声,但实在是没力气了,仅存的神智骤然褪去,眼前的一丝光亮终如西沉的落日,被黑暗笼罩得彻底。
    江景昀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又或者是阎王不肯收他的魂。
    待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赫然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谢谙身着华丽衮服,头戴冕毓,面无表情地接受众臣的叩拜。
    江景昀此时正悬在空中,他低头便看见一侧的史官在册子上记下一行小字:“丁酉年冬月十二,六皇子谢谙继位,帝号景。”
    一眨眼,顾行止与谢谙一同出现在与归山,二人不知因何事起了争执,吵得不可开交,谢谙直接给了顾行止一剑,顾行止愤然离去。
    谢谙跪在一处坟冢前,黯然神伤。
    江景昀看了眼墓碑上的字,一阵默然,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尸骨无存者,即便是生前立下多少显赫功勋,都进不了与归山,即便是衣冠冢也不行。
    谢谙给他修这墓,势必是受了很多非议。
    江景昀迈开步子欲上前,岂料眼前画面犹如跑马灯一般不断更迭。
    他看见谢谙独自一人在房中,膝盖上不知摊开了什么书,正专心地阅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