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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节

      门外几人俱是耳聪目明之辈,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动静,推开房门。
    逐晨顶着几双火热的目光,有些尴尬,想了想,开口叫道:“师父。”
    梁鸿落听见她第一声叫的是师父,心也碎了。
    “嗯。”风不夜上前,不知是故意还是太过关切,亲昵地在逐晨额头上抚了一下,问道:“没事了吗?可还觉得难受?”
    逐晨摇头。
    梁鸿落在后面咬得牙碎。
    风不夜说:“不要多想。你若是觉得累,就再休息一会儿,我将碍眼的人请出去。”
    怀谢汗颜,梁鸿落用力咳了一声。
    逐晨开口,声音沙哑道:“师父,我……”
    风不夜点头,虽有不愿,还是起身走开,给他二人留了空间。
    梁鸿落得意的神情没持续多久,对上逐晨,又收敛起来。他站在床前半米远的位置,局促不安,过了片刻,大步过去给她倒了杯水,端到她手边,顺势在床沿坐下。
    逐晨颔首:“多谢。”
    梁鸿落放在膝盖上的手紧张得握起,懊丧道:“先前打了你,你不要生气。”
    逐晨笑说:“我不生气,你又没打到我。何况,是我先激出了你的心魔。你现下怎么样?还难受吗?”
    梁鸿落心中酸涩,只道她还是这样善解人意。
    他想解释两句,告诉她大哥其实是个好人。偏偏他的丑恶面目已经被逐晨看见了,他如何也没说这话的底气。
    不料,他面前的人柔和地说了句:“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好人。”
    梁鸿落面露惊讶,感动地点头,以表附和。
    “你找我找得辛苦。”逐晨淡淡笑了一下,两手捧住杯子,遗憾说,“我也想去找你的,可是我走得太慢了。我病了之后,被他们丢在路边,是师父好心将我捡回师门。可等我好了,已不记得你在哪里了。”
    梁鸿落脸色变幻多端,心痛与惆怅不住交加,他小心地问:“你想起来了?”
    逐晨:“嗯。”
    她觉得自己当时,大约是病没了半条命,然后又奇妙地活了过来。
    逐晨想起梁鸿落在魔界的苦难经历,便觉得往日的同情都变成了刀子,一把把反扎在自己身上,比先前痛上万倍。
    他身上的陈年旧疾何其骇人?若不是为了找自己,何必受这样的苦?
    逐晨落寞道:“对不住,大哥。我要是还记得,早点去找你,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大哥好得很!”梁鸿落握紧拳头,让她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急于展示说,“你看,大哥好得很!你别难过!大哥如今是……对,大哥是魔君,你知道吗?我手下有许多人,我叫他们进来,给你看看我有多威风——”
    他起身就要出去,逐晨忙将他叫住。
    梁鸿落脚步定在门口,背对着她,身影轻轻颤抖。
    二人间沉默下来。
    逐晨动容叫道:“大哥。”
    梁鸿落猛然转身,再克制不住地将她抱进怀里,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情绪在这一刻得以宣泄。
    他喑哑着道:“小妹,大哥以为你过得不好,心中不知有多难过……是我来得太晚,没有找到你。你如今这样就好,全是我的错……”
    他怨憎过天道不公,如今又觉得天道也曾开过眼。若他受这般苦难,能叫他小妹安然活着,得以有相聚一日,他已觉得偿愿了。
    第118章 吞并
    逐晨坐在梁鸿落身边,听他絮叨了一阵。
    梁鸿落一度语无伦次,哽咽失声,形象大毁,到后面冷静下来一些,想起些别的事情,又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塞到她面前来,问她想要什么,自己如今都能为她拿下。
    其实做风不夜的徒弟,也是想要什么,基本都能拿下的。只是逐晨觉得君子有道,不能瞎拿。
    梁鸿落端详着她的脸,觉得她又瘦又苍白,定是过得太过辛劳,埋怨道:“风不夜道心不坚堕为魔修,却要你跟着受苦。”
    逐晨飞也似地跟了一句:“是啊,风不夜多管闲事顺手救我,才让我活到今日。平白添了许多麻烦。”
    梁鸿落被她噎了一嘴,表情发臭,偏偏无法反驳。
    他内心很是挣扎,一面也感激风不夜救了他小妹,等同于是救了他,可一面还是本能地摆脱不掉对风不夜的排斥,觉得他定然别有用心。
    尚未理清头绪,又是被逐晨有意偏袒风不夜的行为给伤到了。
    “唉……”他唉声叹了口气,跟个被抛弃的老父亲似的哀怨不已。
    逐晨被他叹得哭笑不得,好言劝道:“唉,大哥,师父以前救了我,还对我细心照料,与我有大恩。先前连番针对你,也是怀疑你的身份,想将你赶走。如今误会消除,往后不会再这样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与他冰释前嫌吧。”
    她话已说到这种地步,梁鸿落哪能说“不”?
    他大方应下了。过了片刻,又酸溜溜地叮嘱了句:“你离他远一点。”
    逐晨无辜地说:“你还要生他气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两回事。”梁鸿落正色道,“你只拿他当长辈看,他却不一定,还对你动手动脚。”
    逐晨心说,自己也不一定。她有时候只拿风不夜当帅哥看,毕竟美人谁不爱呢?
    梁鸿落见她表情不对,匆忙在她眼前挥了挥,强行打断她的思绪,向她灌输道:“无事!不许多想!”
    逐晨笑了笑,欲站起身来。不知是因为她起猛了,还是被大魔点醒后留了点后遗症,这一下动作,差点让她再晕过去。
    梁鸿落紧张地将她扶住,强行说她是被朝闻公务给累到了,说要给她做点好吃的,让她补补。不待她客套两句,便乐颠颠地跑出了门。
    ·
    魔修将领们整齐蹲在街口处的竹子旁边,望着人来人往,萧瑟怀疑人生。
    他们此行出发,连魔界都城的将旗都给带来了,装备也整理好了,就想着今日打下朝闻,将战旗插在城门口,作为侵略凡界的第一战,震慑诸人。
    结果朝闻这地方居然没有城门!
    结果梁鸿落火急火燎地离开,将他们丢在原地,朝闻修士迟疑许久,请他们正大光明地走了进来!
    这叫什么事儿?
    魔修们险些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过了许久,梁鸿落总算从屋里跑出来。魔修将领已等得发慌,高兴抬手招呼,岂料梁鸿落只赏了他们一个眼神,未做任何回复,径直去了后方的庖厨。
    将领挥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一群魔修蹑手蹑脚地排好队伍,去后院与魔君密谋。
    院落清净,魔修穿行进去的时候,被路边碧透的竹子吸引了目光。他发现这竹子茂密地种植起来,比想象中的清雅,遂用手摘了片叶子,低声道:“这竹子好看,带点回去。”
    正挽起袖子准备杀鱼的梁鸿落朝这边瞥了一眼,眼带警告。
    魔修将领浑身一寒,打了个哆嗦,心说不是吧?他只是要点竹子而已,尊上岂可能与他计较?
    梁鸿落把架子上的工具都搬出来,发现这里的刀许久不用,已有些钝了,先找个方便的地方磨刀。
    他冲众人点了点下巴,支使说:“烧个水。”
    一群魔修拥挤地站在中间的空地上,满脑子雾水,闻言傻愣愣地回了句:“啊?”
    梁鸿落说:“捡柴火,烧水,这也不会?不然你用魔气烧热这锅水也是可以的。”
    魔气烧水不是什么问题,主要是会丢面子。
    将领埋头过去抱了堆柴火,点燃后丢进灶台里,另外几人打了水搬过来,倒进刷干净的锅中,静悄悄地将一切做完后,回头问道:“这样够吗?”
    梁鸿落:“够了。”
    这一幕十分奇怪。
    总归不在他们征服世界的计划里。
    魔修们安静挤在一起,面面相觑,表情因无措而显得有些可怜。
    他们就那么带着三分不安,三分迷惑,看着梁鸿落熟练地磨完刀,再熟练地从缸里抓起一条明显大得不正常的鱼,拍晕后熟练地清理起来。
    确认过眼神,是他们不认识的人。
    好好了魔君,为何就突然变成了厨子了?!
    在梁鸿落开始往锅里下猪油的时候,一将领终于忍不住,上前打扰了下。
    他小声问道:“魔尊,我等还要继续吗?”
    梁鸿落皱着眉毛,闻着油烟味向后退了一步:“继续什么?”
    将领说:“魔修的雄图霸业啊!”
    梁鸿落见油温够了,把处理过的鱼尾从锅边溜进去香煎,腾出一只手,勾手示意他过来。
    将领靠到他身侧,听他指示。
    梁鸿落问:“莫要放眼天下,就单是眼前这群人,你能打得过风不夜吗?”
    将领诚实道:“自是不能。”
    “能打得过那位魔修前辈吗?”
    “那位已是上古魔修了吧!”将领惶恐道,“不能!”
    大魔出世的时候,他怕连娘胎都没进去。
    梁鸿落又问:“那你能打得过我吗?”
    将领低头:“魔尊说笑了。”
    梁鸿落说:“是了,你打不过的三人都在这里,你要往哪里去?”
    将领十分知晓变通:“绕过朝闻!魔界边界那么大,也不是非要先从朝闻开始进攻!”
    “那若是朝闻的人不姑息呢?”梁鸿落与他分析道,“你纵是打下的别的门派,依旧远敌不过我三人,不敢到朝闻来。你打得越远,敌不过的修士可能就越多。朴风宗的掌门长老,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不如索性留在朝闻,助朝闻成为天下宗门之首。往后你作为朝闻的修士,出得门去,人人都要敬你三分,你不必再担心朝闻哪日会来对你发难,岂不是比自己争霸要方便得多?”
    魔修们愣住了。
    话是这样讲,但好像不是这个道理。这是魔君该干的事吗?历代魔君的宣言,不都是走出魔界,征服天下?从来没有说,我要给人当小老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