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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算好呢,三爷是不知道再往北边有多乱。北站那边运煤的火车都能被劫,车子刚停,煤就少了一半。据说苏北的盐城、兴化那边今年遭了灾,十几万的灾民往上海跑。除了几个租界,哪儿哪儿都是灾民啊……哎……”
送茶来的女佣人也不住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那女佣人右边的耳垂居然缺失了一块,露出一片狰狞的针脚。
“前几天我去买菜,坐黄包车回来。下桥的时候,一个小瘪三一下子拉住我的银耳环,把我的耳朵都差点给扯下来。血淋哒滴的……等黄包车夫停了车,再回头一看——一个人都没有了,一群小猢狲一个都不见了!杀千刀的小瘪三啊。”
女佣人气的发癫,“我们到福幼局来做事,本来就是来行善的,这些小瘪三还这么对待我。杀千刀,杀千刀的哦!”
罗夏至听了,和黎叶对视一眼,快速地告辞了。
“我本来想着,等这边搭建临时保育院的时候,让母亲和笑笑也来出席。现在想来,还是免了吧。这次我们的奠基仪式一律从简。那些富商家里的女眷,一个都不要请了。快点把房子盖好,快点收拢难民为上。”
他们这次开车回租界,闸北警局在前面特意安排了一辆警用三轮摩托开道,这才使得他们免受骚扰。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目睹了一次发生在桥上的抢劫案。
一个坐着黄包车的男子在车子下桥的时候低下头,露出了藏在衬衫领子里的一根金项链。
罗夏至的车子当时就贴着这部黄包车,亲眼看着一个动作伶俐的猴儿一样的小乞丐,蹲在桥边的栏杆上,在刹那间抓住了项链。
那根项链不细,没有一下子被扯断。因为是在下桥的时候,黄包车本身自重就很重,那坐车的男子被一下子拉的后仰,连人带黄包车整个侧翻到一边。
幸好他们不是往罗夏至的轿车这里翻,不然黄包车夫可能直接就滑进车底了。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在前头开道的警车快速停了下来。
难以置信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帮小瘪三居然还敢抢劫,于是有个警察就朝天开了一枪。
顿时桥上桥下乱作一团,那贼胆包天的小瘪三,居然还不死心,抢不到金项链,就快速在已经被勒的昏过去的男子的衣兜里摸了一把,抢到了个钱包就快速逃跑了。
留下了昏迷在地的男子,摔的东倒西歪的黄包车,跌倒在地骂骂咧咧车夫,还有一整桥被堵塞的汽车、脚踏车、黄包车……
“太可怕了,我几天不出租界,都不能想象外头已经乱成这个样子。”
回到时迈百货,罗夏至突然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遭遇过的那次“乌龙运粪船绑架案”。
那时候他遇到的,还不算什么穷凶极恶之徒。那几个所谓阿三、阿三婶之流,可能还没有今天桥上遇到的几个小乞丐凶狠。
“加派人手,保护我母亲还有笑笑的安全。尤其是笑笑!”
马上就要过年了,本来就是本地盗窃抢劫多发的时间,如今再加上这群不要命的流民……
哦,还有他那个但凡静悄悄,一定要作妖的二哥二嫂呢。
“这几天,都你都把枪给我带好。护送笑笑和我母亲,大哥出行的保镖,也全部带上枪。子弹不够问梁少龙要。”
罗夏至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最后凝重地说道,“我有预感,要出大事。”
黎叶最近除了跟罗夏至处理选美大赛的事情,基本上都在七重天宾馆里。因为到了年底,订酒席订房间的人越来越多,让他有些疲累。
“等过了年,让你家三爷给你放个假,我们出去玩玩呗。”
梁少龙趴在沙发上,看着外国杂志。
外国字他自然看不懂的,他就看看上面那些好看的图画,觉得洋人的衣服和建筑挺有意思。
“你说,这欧洲真的有画报上那么漂亮么?我还没去过欧洲呢,我就去过南洋。南洋那些华人的家里,和我去过的福建、浙东也没啥区别,除了仆人黑点,天气热点,水果多点……横竖他们不打仗了,我们去欧洲玩玩如何?”
他最近成了沪上名人,得意的很。罗夏至给他开了一间西班牙风情房,让他比赛之前都别瞎出门,要减少曝光度,保持低调神秘的形象。
梁少龙哪里是那么听话的人,每天都想着溜出去玩。没柰何,黎叶只好把工作用的文件搬了进来,一边工作一边监视他。
“三爷说会出事……”
黎叶可没工夫听他瞎扯什么不实际的旅游计划,想到上午发生在桥上的那一幕,他也心有余悸呢。
“这样啊……最后是你送那个男人去的医院?”
梁少龙摸了摸下巴,“你三爷说的对,你把枪准备好……我也觉得最近会出大事。”
决赛当天的晚上,作为整场比赛统筹人之一的黎叶,没有在台前幕后奔忙,他全程坐在罗云泽的身边。
应该说,他全程都在罗家大爷的身边戒备着,右手始终插在西装内侧,保持着随时可以出枪的动作。
梁少龙之前抽调出的力下属,今晚一半守在罗公馆外头,一半都坐在这个场子里。
比赛进行的很顺利,几个他之前怀疑可能出事的节点都安然度过。所有的灯光、音箱等重型设备都被反复检查过,绝对不可能出现临时松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