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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所有名为燕听霜的自己,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碎片,散落一地,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从这些碎片中拼出真正的自己。
    ——他这些年来……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
    燕听霜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将他从那深思恍惚的状态中拉回神来。
    “……女娃,你刚刚……你是哪个门派的?叫什么名字?使的什么剑诀?从哪儿学来的?”
    “这……您是?”
    “你叫我风长老就好。”
    “风长老?可是风平林风长老?久闻风长老之名,没想到如今——”
    “呿呿呿!别说这客套话,老道我不爱听,平时你怎么说的现在就怎么说。”
    “……”
    “行了,小女娃年纪轻轻别学那些没用的东西。直说就好,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这剑诀哪儿学来的?”
    “……在下乃是归元宗风唱柳。剑诀是宫长老所授,至于名字,我也是不知。”
    “你姓风?你竟然姓风?对了,对了,你的长相也……女娃,你是何来历?你父母何人?”
    “这个……在下也不知。”
    “不知?”
    “在下乃是归元宗收养的孤女,还不记事时就被父母弃于归元宗山门前,只余一个写着名字的金锁在身。若非宫长老偶然遇过,将我抱回了归元宗,恐怕我早已在山风中冻死了。”
    “原来如此……那你就是宫前辈的徒弟了?”
    “没有没有……宫长老的弟子并非是我,只是看着当年的那份情谊偶尔会来指点我些剑术罢了,可惜我天赋平平,多年下来能够习得的也就十之一二而已。”
    “这话我可不爱听,你这年纪你这剑法,可比得上当年我族叔的程度了。”
    “……什么?”
    “哈!你这女娃娃就不知道了吧——你可知你使得这剑诀叫什么名字?”
    “……宫长老说这剑诀没名。”
    “呿,他连剑诀都记得,还说什么没名?不过是不想说名罢了。我告诉你这个女娃娃,你这剑诀,名为‘相思剑诀’,而你刚刚使的那一招,名为听风伴月,是剑诀的第十八招,而剑诀的最后一招也是最精妙的一招,则名为无尽风月!别听这剑诀剑招的名字这般不正经,但它当年可是——咦?听霜?你这是怎么了?”
    燕听霜恍惚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自己做日课的地方,而这平日里供他练剑的地方,正站着他的师尊风平林风长老,以及一个不是很熟悉的女弟子,归元宗风唱柳。
    见到燕听霜来了,风唱柳看了一眼,自觉道了声罪、先离开了。
    待到她离开后,风长老关心地看着自己这位关门弟子,道:“听霜,为何你这般神思不属?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燕听霜看着这位悉心教导自己二十余年、如师如父的人,蓦然红了眼眶,哑声道:“师父……我……我若做错了事……该如何是好?”
    风长老蹙眉:“发生了何事?”
    燕听霜哽咽一声,想要将那一切向这位老人和盘托出,可他思来想去,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他该如何告诉这位老人?他要如何向这位被自己视作父亲的人袒露自己的阴暗卑劣,袒露那些人间纠缠的国仇家恨、血雨腥风?他要如何告诉这位老人,那个被老人视作可敬师兄的邬慎思邬长老,竟是当年齐国皇室灭族的真凶?
    错了,错了,这一切都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从他嫉恨被师尊夸赞的齐国太子,并寄信向家中抱怨齐国抱怨胥光霖的存在时就错了!
    齐国国破,关系的是数万条人命,万万条人命!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不过是一个愚蠢无知的少儿的抱怨……
    为何如此?
    怎会如此?!
    燕听霜难以启齿。
    他无颜以对。
    风长老看着他,眉头紧蹙,心下感到不妙。
    风长老深知,自己的这位弟子虽然面目凶恶,性情别扭,但心思纯善,是个将大局与他人感受放在自己之前的人。这么多年来,无论受到怎样的苦与累,这孩子都没有跟他提过半句抱怨,叫过半声苦,实在招人心疼。
    而如今,这孩子却露出这种脆弱模样,这让风平林又怎么能够放心?
    于是风平林连连追问,最终,燕听霜到底还是哭着将这一切与风平林说了出来。
    风平林听后,眼前一黑,面色难看至极,几乎气了个仰倒。他心中怒气翻涌难耐,然而当他对上燕听霜的忐忑懊悔的目光后,他又勉力平息了怒气。
    “莫怕,听霜,你不必太过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风平林道。
    这样关系到国家存亡的风声鹤唳与血雨腥风,跟一个孩子的无知抱怨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有人心生歹意,借题发挥,犯下这般令人发指的恶行后再无耻地往一个小小孩童身上一推罢了。
    如此可恨!
    如此可耻!
    燕听霜:“可是我——”
    风平林冷声打断:“听着,听霜,自省是你的优点,但太过自省、将所有的责难都归于己身,却是你的缺点了……罢了,这件事容后再说,你先下去吧,为师要将这件事细细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