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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黎野习以为常,噙着嘴角浅笑着走在路上。就算那太监冲他翻白眼,他也必须并只能冲他笑一笑——他感觉自己像是戴了一张面具,为了让别人认为他看起来和善温和,他就必须这样。毕竟很多人都会抓住他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小细节,然后把这些放大无数倍,说是他谋反的缩影,是前兆。
所以他必须性子温和,必须善良,必须忠诚——必须。
久而久之,他都感觉这张面具快长在他脸上了。
太监领着他走进宫里。到了宫门口之后,那太监就停了下来。
顾黎野走了进去。宫内文武百官纷纷侧头,看向徐步走进宫里来的罪臣之子。
新皇坐在龙椅上。
新皇名叫明纶,字太平,取字的时候完全是以哄先帝开心为主要目的,天下太平,多好,多适合做皇上。
太平小皇上上位时很年轻,现在也没老到哪儿去。虽然字了太平,但可惜长得并不怎么太平。好好一个天子长了一双上吊眼,眼睛还总眯缝着,脸又很长,颧骨都凸了出来,怎么看怎么不像个皇上,反倒像是那种会登上京城门口贴的通缉令上的脸,一看就不像个好人。也不知道当年太后怎么生的,也不挑个好时辰。
朝上不可玩笑,顾黎野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顶着一副还算温和的表情慢慢地走到了新皇明纶跟前。
文武百官各站在宫内两侧,中央空出了一条路来。罪臣之子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最前面,和两边最前面的官员站在了同一直线上。然后低下了头,低手一甩袖子,跪了下来:“臣顾黎野,拜见皇上。”
说完这话,他就在地上磕了整整六个响头。
随后久跪不起。
他听见身后的文武百官里有不少人吃吃地轻笑了出来。
明纶百分百是成心的,他也不阻止这些公然在朝上发笑的人,反倒就那么放着顾黎野跪在地上,也不让他起来,就这么待了一会儿之后,嘴里才咂吧了两下,道:“知道为什么让你磕六个,别人只用磕一个吗?”
顾黎野跪在地上,说的话都有点发闷:“臣知道。”
“说来听听。”
“……”顾黎野抿了抿嘴,在心里轻叹一声,说,“我年幼时,因为顾家之错险些丢命。是先帝给了我机会,免我杀身之祸,予我新生,先帝如神如佛,俗话说,拜佛需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既不能为先帝上香,便取晨昏三叩首,共六叩。先帝有言,微臣每见先帝时,必须六叩首,视帝王如神佛。”
“记得倒清楚。”明纶笑了一声,说,“不过先帝死了,你就得把这个习惯延续到朕身上。毕竟,父亲积下的功德,子孙也有份。”
“陛下说的极是。”有个官臣幽幽来了一句,“那俗话可说得好,子承父业子承父业,先帝积下的功德,自然也算在这个“业”里。只不过,有的“业”可不能让子承了去,陛下可千万当心呐。”
最后一句话在含沙射影谁,简直不要太清楚。
“嗯,有理。”明纶慢慢悠悠地应了一声,道,“你觉得呢,顾卿?”
顾黎野:“……臣自然同意。”
“你父亲叫什么来着?”
“……”
顾黎野把头埋在两袖里,对着宫殿富贵到散着一股钱币的铜臭味的地面眯了眯眼,突然觉得有点反胃,还烧心。他忍着强烈的不适,把不服气咬碎了吞进肚子里,违心地开了口,说道:“回陛下,我没有父亲。”
明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那就好,起来吧。”
顾黎野这才从地上直起了身来,抬起头来。又顶着一副温和的表情道了一句:“谢陛下。”
话虽如此,他却仍然跪在地上,只是直起了上半身来,并没有站起来。
“哎哟,瞧瞧,朕都忘了。”明纶笑了一声,不无讥讽地来了一句,“先帝还说过,你没资格站着和帝王讲话,叩过之后就要一直跪着。”
“……”
“那就这么跪着吧。”
顾黎野的表情没有裂缝,他一拱手,低了低头:“是。”
明纶抬了抬头,装了一把失忆:“对了,朕为什么把你叫进宫的来着?”
顾黎野:“……”
一旁的太监忙拱笑上前,道:“哎哟陛下,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今天不是为了境安侯的事情吗——”
……境安侯?
谢未弦??
顾黎野温和的表情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缝。
“哦——”明纶好像这才想起,一拍大腿,道了一句,“对了,这就对了,朕记得——”
话说到此处,他的眼神忽然一凛,嘴角一扬,道:“朕记得,顾府里有人禀告说……境安侯每每回京,都会把你接走,每次都至少会有一晚上看不着人影?”
“你和境安侯两个人,关系再好,至于一起失踪一整个晚上吗?去做了什么?”
顾黎野:“……”
作者有话要说:顾黎野:谢邀,出去约会阿野视角最后一个回忆杀啦~有一点点长见谅【趴感谢在20200816 19:21:00~20200818 16:4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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