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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块墓碑。
    他想给顾黎野立一个坟,给他一个葬身之地。
    谢未弦在旧顾府里翻了很久,觉得哪块都不满意。等到日暮西山时,他才终于挑到了一块相对还算满意的石头,拎着那块石头从旧顾府里走了出来。
    他把那块石头按在挖好的坑前。那块石头实在不算很好看,毕竟它已经在旧顾府这个废墟里坐镇十多年了,浑身上下都坑坑洼洼的,还有点脏。
    但这或许也是谢未弦能找到的最好看的一块了。
    谢未弦又去把顾黎野轻轻抱了起来,又慢慢地把他放进了挖好的坑里。
    西边的日头渐渐落下,夕阳的光把这冰冷的一切都照的暖和极了。
    谢未弦没有急着埋他,把顾黎野放到坑里之后,他就也松了口气,慢慢地坐到了他旁边去。
    他没有开口,低头看了顾黎野一会儿后,又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旧顾府愣神。有风从远方吹了过来,把他的头发吹得飘飘。
    他就这样沉默了很久。
    很久之后,谢未弦才叹了一口沙哑又颤抖的气,说了一句:“好疼。”
    这话落进了春风里,依然无人回应。
    谢未弦收回了看向旧顾府的目光,低头看了看顾黎野,尽力让声音平静下来,问他道:“你能抱抱我吗。”
    谢未弦这话说的极轻,声音闷闷的,轻描淡写地像是完全无所谓一般。
    明明是一句轻的会立刻被风吹散的话,却一下子击中了陈黎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感到心口一震,眼前立刻模糊了起来,泪水立刻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谢未弦没有再往下说了,就那样安静了下来,像是在等顾黎野从那坑里爬起来,然后对他笑一笑,依言抱他一下,安慰他不疼。
    可死人做不出这种事。
    一时间只有风声呼啸。
    过了很久之后,谢未弦才苦笑了一声,像是在笑自己要求的事有多可笑。
    然后,他又长叹了一声出来,又故作轻松地低了低头,说:“算啦。”
    “……”
    又是几许沉默。
    沉默很久后,谢未弦又说:“……凌.迟,是真的很疼。”
    “凤恍说你撑了三天……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能撑下来的。我这才半天,就已经感觉要死了。”
    他说着说着便笑了一声,说:“你可能要骂我傻了。但是你骂也没用,我这次不要听你的话了。”
    陈黎野:“……”
    谢未弦抬了抬头,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天空中那些被夕阳烧的火红的云,说道:“就当我今天死了吧,黎野。”
    “我没跟你同生,也没跟你同死……既然如此,那就受一样的罪,受同样的苦吧。”
    “这样……大概也算,死在了一起吧。”
    陈黎野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没想到,谢未弦收手把自己打进牢里的理由是这样的。
    他眼前一片模糊,有些看不清谢未弦的背影了。
    在他死后,谢未弦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拥有让他痛心的能力。他的喉咙已经在谢未弦被凌.迟的时候喊哑了,现在也早已经哽咽不出来了,只有眼泪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现在一定红的要命。
    谢未弦说完这话后,就又沉默了。
    然后,他又接着说:“边境军没有来,黎野。”
    “凤恍早料到会这样了,他一定会限制边境军。”
    谢未弦说着说着便又苦笑了一声,说:“还真是对不起你。我跟你说好的千军万马,结果到头来……却只来了我这么个残废。”
    “……但是没关系。”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站起了身来,把黑披风从头上摘了下去,重新披好。
    他露出了脸。陈黎野忽的发现,现在,他的将军脸上已然没了以往的年少轻狂,反倒还写满了憔悴和悲凉,还有几分决绝和坚定。
    他脸上的东西很多,却唯唯找不见陈黎野前世今生都最熟悉的光。
    他的光没了。短短一天里,它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未弦说:“现在,我就是你的千军万马。”
    说罢,他又慢慢地跪在了地上,低了低身,把顾黎野的一只手拾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了那枚从顾黎野怀里滚出来的戒指,戴到了他的手上,然后又把他的手轻轻放回了他身侧,对他说。
    “晚安。”
    日光在那一瞬彻底西落,夜色也彻底降临。
    黑夜到来了。
    谢未弦慢慢地又伏下了身去,低头轻轻吻了他的额头。
    他的泪混着血滴了两三滴到冰冷尸骨的脸上。
    他哑声说:“我爱你。”
    说完后,他就又慢慢地起了身,拿起了铲子来,把土埋了回去,安葬了顾黎野。
    亲手安葬死去的爱人实在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谢未弦越是填土,双手就越抖,呼吸就又粗重,他的呼吸声很快染上了哭腔。他的头埋得很低很低,仿佛不敢去看那坟中人。
    谢未弦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似乎还越来越快。
    一捧又一捧土埋到了顾黎野身上,谢未弦就这样看着他的春天被他亲手掩埋。
    等到最后终于填好了这座坟后,谢未弦也终于双腿一抖,跪到了地上,手里的铲子也立刻飞了出去。
    他早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