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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他转了个身,“陆家人一个都不能放,去追陆子安,把他抓住。”他的话语微顿,“陆子安身边的人不好对付,让国师安排几个有本事的弟子一并去。”
来人领命退下,梁桓在这大狱之中难以安定,来回走,有宫人正收拾着李卷的尸体,为避讳,拿布帷在他面前挡着,然而布幔被风吹动,他仍是看到了一片殷红血迹。
他忽而生出异样的愉悦,在说出“把陆子安抓住”的时候。
下定决心,也就一句话的事。
他甩袖走出大狱往偏殿去,踱了一个晌午的步,吩咐:“请国师来见朕。”
国师发已花白,脚步依旧铿锵有力,抚抚长须,道:“日行千里的术法是有,凭借微臣的本领,送上数百人今天就到烟城倒不是难事,但陛下您这么着急吗?”
“是,朕怕夜长梦多。”
“陛下是怕再等上一等,就下不了杀心了吧?”
他不置可否。
国师颔首:“微臣这就去办。”
人退下后,他继续踱步。
那心腹朝臣却忽跌跌撞撞又跑进来。
还没离近便跪倒:“陛下恕罪,微臣该死,微臣听了点风声未曾查证,那书信的确已在韩府府中毁掉了,陆卿和没有带出去,微臣已在韩府中找到焚烧的碎渣,千真万确,微臣万死难辞其咎,求陛下重罚。”
梁桓的脚步顿停,脑中忽而空白一片。
此时有国师派人来报:“日行千里之术完成,众卒已近烟城,只待陛下下令,立即围困陆家。”
他伫立原地,没回话。
又有人来报:“在胡家村发现陆子安踪迹,人已经抓了,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是就地正法还是押解回来,请陛下明示!”
他静默良久。
面容慢慢从惊愕变成了平静。
许久后上前一步,向那瑟瑟发抖的朝臣道:“即便是陆卿和没拿,但如何肯定他不知道,又如何肯定他没告诉陆家人?”
“疯癫之人的话不足为信,陛下您可以放心……”朝臣话未说完,忽瞥见面前人眼中透出的凌厉,他立刻识时务的改口,“是,陛下圣明。”
梁桓厉声吩咐:“陆家人不能放,陆子安……更不能放。”
他拂袖转身:“叫国师来,朕也要去烟城,朕要看着陆家人一个不留,还有陆子安,不必押回来,直接带到烟城,不许耽搁,去!”
朝臣连滚带爬地离去了。
☆、困兽
陆琮被押上马车。
这几日他把小院收整了一番,移了些花草来,给满院增添了勃勃生机,他以前不大喜爱摆弄这些东西,这时候才觉,繁花似锦多难得。
但此刻,花瓣残枝落了一地。
他的双手被绑着,那国师弟子用咒术封住了他口舌,不能说话,绑他的弟子说:“怪你得罪陛下,自认倒霉吧。”
他的眉目一抬,陛下派来的?
玄庸正巧在这时去见陛下了。
弟子又道:“我们要带你回烟城,你陆家……要遭殃了。”
他怔怔看着这人,若惶然落入冰川之中。
对方继续道:“你身边那位公子莫不是已逃跑了,或许是……到底归顺了陛下吧,看样子,你就是他归顺的投名状了,权势面前,哪里有人会不妥协?”
他垂眸。
外面有人叫喊,弟子掀帘子看了看。
他也抬眼,透过这缝隙看过去。
那对夫妇跟在车后面说着什么,还没听清楚,但看殿后的几个兵卒拔刀一挥,血四处飞溅,叫声立即没有了。
弟子叹了一叹,放下帘子。
陆琮的身子颤颤发抖,莫大的悲哀从心底涌出。
耳畔忽然起了狂风,叫他所有的思绪都变成一片混沌,他在这混沌之中渐渐落入深渊,无边的窒息感将他侵蚀,他想伸手去抓能救命的东西,什么也抓不到。
狂风止,马车驶入烟城时,刚近黄昏。
弟子好奇地又掀了帘子:“师父的日行千里之术果然厉害,烟城还挺热闹。”
他从深渊中抬头,也看了一眼。
那悦来酒楼因为之前发生过打斗,又死了人,如今生意不似以前好了,门前冷冷清清的,鲜有人来。
再往前走,路边有三两人在指指点点,看的方向是一巷子口。
那儿躺着个人。
一个没有了腿的老者。
老者的衣饰讲究,躺在地上却也无奈,没人去扶他一把。
弟子说:“像是刚死之人,八成是因为腿疾。”
陆琮认得那人。
那是阿心的师父,曾经要取他的心头血治腿。
他死了,阿心不用怕了。
帘子被放下来,他看不见,不知现在可有人收一收那尸体。
可他心中那窒息的悲凉肆意弥漫,他想:“我原本可以救他一命的。”
他闭上眼,再落深渊之中。
陆家今日还一如往常。
陆老爷坐在庭前品着茶,念叨:“子安这一趟出门,该玩尽兴了吧,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他又喊:“卿和跑哪儿去了?”
有人回:“大少爷去祠堂了。”
“又去找那个姑娘去了,难道他们俩……”陆老爷抚着下巴,“不行不行,卿和这个样子,不能耽误人家姑娘,你们……算了,他也不听你们的话,我自己去把他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