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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昭!”宗祯打断他的话。
姬昭又笑了笑,忽然往后趔趄几步,人突然就倒在地上,多亏他伸手撑住地面,他有些撑不住了。
姬昭吸了好几口凉气,也没能站起来,“保庆!”宗祯高声叫人,保庆冲进来,见状立马上前扶姬昭起身,瞧见姬昭露出的手臂与手背,吓得大声道:“驸马!您的手臂怎么了!”
宗祯立马大声问:“手臂怎么了?!”
“殿下!”保庆的声音都在发抖,“驸马整个身子都在打颤!他站不起来了!”
“摘了他的帽子!”
保庆伸手就去摘,姬昭伸手拦住,还有劲笑:“不可以……”
“驸马!”
姬昭回身看保庆,笑道:“我常想啊,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呢,我很好骗吗。”
宗祯心中一个「咯噔」,保庆却是没有在意他的话,而是将他的脸看得更仔细,惊呼道:“驸马!您的眼睛怎么红成这样,您的脸——”
宗祯几乎就要冲出珠帘,姬昭扶着保庆的手站起来,笑道:“你出去吧,我站得住,我要和太子殿下说话。”
保庆不愿松手,直到宗祯发话:“你出去……”
保庆三步两回头地出去,姬昭缓慢走到椅子旁,扶着椅子,问贴着珠帘站的宗祯:“殿下,你想看我的脸吗,我伤得挺重的,很疼,脸兴许也要毁了。”
宗祯吸气。
姬昭笑道:“不过,我也要看你的脸。凭什么你可以看我的,我却不可以看你的呢。”
“…”
“呵呵……”姬昭又笑了声,忽然双手伸进帽中,解开系在脖颈处的丝带,手一翻,帽子轻飘飘落在地上,宗祯盯着他色彩斑斓的脸,双手握成拳头,姬昭直接朝他走来。他想退开,脚却黏在原地,姬昭越走越近,直到就与他隔着一道珠帘。
姬昭再朝他笑了笑,蓦地伸手拨开珠帘,两人四目相对。
姬昭仔细地看面前这张脸,看他最喜欢的眼睛,看他眼下的泪痣,看他紧紧抿住淡淡水色的嘴唇,最后再对上他的双眼,自己则是弯了弯眼睛:“太子殿下长得可真好看啊,是姬昭生平见过最好看的人,见过一面便再也难忘记。”
宗祯的嘴唇依旧抿住,他的眼睛盯住姬昭的眼睛,往常总是清澈甚至泛蓝的眼白,此时被鲜血覆盖。
“殿下明明长得这么好,为何总是不愿见我呢,是怕我吓到吗。”
“我还真的吓到了。”姬昭又轻声道,“这么好看的太子殿下啊,您可否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很好骗,所以他们都要骗我?”
“…”宗祯没有说话。
姬昭笑出声,手蓦地一松,珠子相撞,清脆作响,那样动听。
姬昭则是转身,跌跌撞撞地走到一张桌子边上,桌上有点着的蜡烛,他从衣襟里掏出脖颈上那只小兔子,拿蜡烛烧断红绳,他放回蜡烛,也将小兔子放在桌上:“还给你……”
说完,他直接往外走,头也不回。
宗祯后知后觉地回神,拨开珠帘,珠子再响,姬昭却大声道:“别跟着我!”
“…”宗祯停在原地。
“再也别跟着我!再也别在我面前出现!”姬昭迈过门槛,人差点栽倒地上,保庆冲过来,跟程深一左一右扶住他,扶着他往外走。
宗祯看向地面上,姬昭留下的纱帽,往前走几步,捡起它,再往后退了退,顺势坐在椅子上。
宗祯将帽子抱在怀里,看着不远处桌子上的那只小兔子发呆。
初时不愿用真实身份见姬昭,是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杀了他,也是厌恶他。后来呢,是觉着很丢人,再后来……其实他早已不记得后来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告诉姬昭,他就是太子。
似乎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就可以永远做姬昭心目中那个最最最重要的哥哥,原来他也很喜欢这个身份吗。
宗祯惨然失笑,他做那个所谓的哥哥久了,自己都忘了他与姬昭到底是什么关系,又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吧。
即便姬昭目前没有参与那些事,又能说明什么,上辈子的确是姬昭杀死了他们,上辈子的妹妹、宗室亲眷,自己的仇,又有谁能报。
他已懒得去想自己是何时露的馅,他撑着把手起身,转身缓缓往自己殿中走去。
他想,帘子已经被人提前拨开,这场戏应当也已落幕。
他与姬昭,果然亲密不得。
保庆与程深几乎是架着姬昭,将他架出宫,姬昭的脸煞白而又青红一片。
殷鸣、尘星冲到宫门口扶住他,他们俩对这些太监也没有好脸色,倒是姬昭回头看着他们微微笑道:“虽然你们跟他一起骗我,但谢谢你们送我出来。”
“…”
姬昭被他们扶上车,车子调头离开皇宫,车轱辘刚开始转,姬昭血红的眼睛里就流出眼泪,他仰头看车顶,他并不想哭,眼泪却使劲往外掉,他轻声问:“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啊,为一个骗子哭。”
尘星心疼地直摇头。
姬昭用手把眼泪擦掉,又轻声道:“其实我真的很难过。”
过了很久,姬昭已经不哭了,他叫道:“尘星……”
“嗯?”
“我把小兔子还给他了。”
“郎君,以后会有更可爱、更漂亮的小兔子。”尘星伸手揽紧他根本坐不直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