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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风照做,隐去二人身形。虞子栖走进去,随手扶了一把石壁,这空洞中水汽颇重,石壁上都沁着细密水珠,沾了他一手。
他毫不在意甩掉,在里头转了几圈,最后停在洞口旁边的一片嶙峋山石投下的阴影旁。
有人衣衫褴褛缩在里头,正在给自己伤口施法疗伤,但是覆盖在伤处的光芒非常虚弱暗淡。
虞子栖拍拍晓风,晓风会意,撤去隐身。
全身都被阴影笼罩住的人浑身一僵,一只眼睛顷刻目眦尽裂,凶狠瞪着外来人。
里头由杀机淬炼出来的一线光芒仿佛舔舐伤口的狼犬见到了天敌。
虞子栖缓缓蹲下身,一只手撑在膝头,视线同他齐平,先朝他友好的打了声招呼:“闻笛吗?你好啊。”
闻笛:“……”
“别担心,咱们都是斯文人,不好那些打打杀杀的,面上不好看。”虞子栖摊开双手展示空空的掌心,带着些安抚意味的说:“你的伤怎么样了?”
闻笛不语,戒备万分的盯着他。
他一只眼睛黏连睁不开,另一只血液未干,湿润的鲜血流到眼眶中去,犹如血泪。大半张脸都是污红的,看上去格外骇人。
虞子栖生出一些恻隐之心,停顿少许才清了清嗓子,招手唤人:“晓风。”
晓风上前,掏出来个雪白瓷瓶,放在虞子栖跟前:“仙尊,这是药仙给的止疼良药,里头只剩一只了。”
瓶身撞上石面,发出一声脆响。
闻笛扫一眼,费力的抬起头,眼中满是审视和忌惮。
“疗伤要紧。”虞子栖点了点那瓷瓶:“这就是我的诚意,或许我们可以聊聊。”
片刻沉默,闻笛张了张嘴,他嗓子似乎被撕裂了,声音沙哑无比:“你,你是,仙尊?”
“是我。”虞子栖蹲在外头,阴影连他的一寸衣角都够不着。
长时间的寂静无声后,闻笛残破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找我什么事?”
虞子栖松了一口气,对于能够和平的聊天谈话非常满意。他捋顺着思路,清晰道:“我呢,可能岁数大了,有些事记不大清楚。就是这些记不得的记忆……我想问问你,还能找回来吗?”
“不能。”闻笛拒绝道。
“倒也不必如此笃定。”虞子栖平静的说:“或许我们还可以谈点别的。”
闻笛似乎有点累了,他没有去碰那瓷瓶,甚至不再去看一眼,整个人靠后缩到石壁上,斜斜倚着轻轻闭上了眼。
虞子栖看着他这幅落魄至极的萎顿模样,突然道:“闻笛,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好过吧?你还没过够吗?”
闻笛陡然掀开一条眼缝。
那一瞬间虞子栖感受到了一种能量的波动,他心觉不好,当即沉定道:“魔尊对你什么态度你也感受了许多年,现在连一个最低级的精怪都可以追着你喊打喊杀,然后跑去邀功讨赏。”
他垂眸而视,仿若怜惜:“你修成这样一身本事,也在高位游刃多年,今日却无立锥之地,甘心吗?”
波动逐渐消寂,阴影中的人一动,捂住了自己前胸的伤口。
那伤口前后贯穿,所过之处骨头尽碎,稀碎颗块随着奔涌血液不停的被冲出体外。
不管魔还是仙,也是会疼的。
尽管有法术护体,可以缓解疼痛,但是当法术耗尽,那疼痛便会变本加厉袭来。
闻笛估计被打习惯了,也疼习惯了,神态仍旧如常,唯有微微颤抖的肩膀却将他卖了个干净。
虞子栖定定盯着他,观察着他每一寸幽微的身体变化,尽量把声音维持在平和缓慢的区间内:“若是你愿意助我,以后就再没有鬼仙闻笛,只有闻笛仙君。仙界就是你的容身之所。”
闻笛再次沉默了。
这次沉默的时间非常久,久到衣衫都已经被底下潮湿的水汽打湿一层,沉甸甸的带着分量垂在靴边。
虞子栖耐心等着。
良久,闻笛蓦然扬起头,紧紧注视着他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若是魔尊知道仙尊封我仙阶,恐怕此事不能善了。仙界愿意为了我得罪魔尊?”
虞子栖心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他面上微微一笑,说不清的融冰意味:“仙界不愿意,我愿意。”
闻笛稍稍停顿:“仙尊怎么保证,利用完我之后,不会将我一脚踢开?”
虞子栖放矮身体,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更像弱势的一方:“不瞒你说,你我现在的境地都是一样的,你无人可信,我无人可用,都已穷途末路。”
“我们的敌人是一样的。”虞子栖正视他的双眼:“仙界人员凋零,近年飞升的仙君更是碌碌庸庸,自从商云叛逃,界防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原是魔界四将之一,带兵领将是寻常事。若是你愿意,以后仙界兵防都交由你布置。你我联手,和衷共济。”
闻笛吃了孑然一身的亏,生性多疑,给他多少承诺,都不如许他实权。
虞子栖垂视而笑,表情一下子缓和下来:“如此推心置腹,闻笛,你考虑好了吗?”
他来的时机太巧了。
闻笛刚刚遭受重创,商云未达目的匆忙返还,等解决完事情定会回来,他根本承担不了第二次重击。
良久,闻笛伸袖擦了擦额头糊住眼睛的血迹,隐藏在袖中的指头都在颤抖:“仙尊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