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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修仪凤眸睁大。
鸿曜慢悠悠地说道:“先生,把力气留着算日蚀吧,裴阁主事务繁忙,让他自己清醒一会。”
裴修仪骤然起身,失了虚伪的假笑:“日蚀?”
谢怀安笑了:“裴阁主也清楚日蚀啊……大景将迎来日蚀,就在一个月内。”
玄机阁阁主果然和鸿曜相交甚深。只是他对日蚀的了解应当和鸿曜一样,只知会对天师有影响,不知有人能借此消除天师的力量。
“不可能,我记很清楚。大景已经一百三十五年没有日蚀了,就算是天师也不敢如此预测。你从哪得知日蚀的,就是拿这个说动了陛下吗?”
他们在半山腰的高台上说话,声音一不留神会传出很远。因而裴修仪说着质疑的话,音量却放得很轻。
“对啊,就是拿这个……”谢怀安伸手指天,狡黠笑道,“还有天意。我能算到日蚀,能算风云雷雨,星辰和月相在我眼中简单得像是吃饭喝水。而当日蚀来临,这血色红光……也许就会迎来消逝的一天。”
“这些够了吗,裴阁主?不信的话大可发问吧。”
“仙师……现在能算什么?”裴修仪挑眉。
“十五天之内的风雨。”谢怀安暗自感叹系统的级升得及时。
“半个月内有何用?”裴修仪的假笑又回来了,“我也会测,昭歌必然有雨。”
“裴阁主误会了,我是说,我可为阁主准确推算大景十五天内的风雨天意,细到某一天、某个时辰。任何地方都可以。”
鸿曜道:“卜算适可而止。”
“有何不可?”谢怀安问。
鸿曜简单地说道:“代价……”
谢怀安笑道:“无碍,仅此一次。不露一手,裴阁主还坚信我用皮囊侍候人呢。”
话至此,裴修仪当即唤来一个戴铜边眼镜、背着算盘的弟子换了班,领着鸿曜和谢怀安走了一条新路出山,这条路更隐蔽,出去正是玄机阁的后山。
此时日头已到正午,天色发红。后山草木焦黑,窄窄的栈道蜿蜒而下,远处可见殿宇的飞檐。
谢怀安有点饿,不留痕迹地摸了一下胃,庆幸自己来之前吃了点心,还能再顶一会。
他心情轻松,只觉得要迎来的简直是一场开卷考。
卜算风雨听着玄乎其神,在他眼里不过是开启系统界面,搜索地点记下天气罢了。
此关一过,玄机阁阁主和小皇帝应当都能对他口里日蚀将至的事上了心。没准小皇帝能彻底相信他的话,不再七拐八绕地试探人。
啊……谢怀安突然回神。
只是有一个问题,要是问的地方多了,希望这两位亲自动笔记天气,他可不会写毛笔字。
后山,玄机阁专供贵人们休憩的某座殿宇里。
圆脸暗卫正提着周隐的衣襟,笑眯眯地听着少年的骂声。
鸿曜每次来总坛都会在此小歇用膳,暗卫已经令人备好了热食,就等人到来。
“你骂了快半天了,累吗?”暗卫道,“我不是要杀你啊,只是要试试你嘴严不严实,顺带救你的小命。”
“呸,放开我,我不跑!”周隐蹬着腿,怒瞪暗卫。
暗卫假意松手,周隐抓住机会,一个滚翻爬起来向大开的殿门口跑去,还没跑出门槛,一双裹在丝绢手套里的手点向他的前胸。
这只手似乎轻飘易躲,实则重若千钧,周隐摔了个屁股墩,惊疑地抬头望去。
和同窗等待时见过的那个富家公子踱步进了屋,他眸似琉璃眼神阴郁,转身扶着眼蒙白纱的白衣人跨过门槛,身后隐约还有个身着繁复紫袍的青年。
两个成人,一个会武功的少年,这间屋子大门朝西,跳下去应当是……
周隐手扶地砖,伺机想跑。
圆脸暗卫笑容全失,拎小鸡一样拎着周隐避到一旁,单膝跪地:“陛下……”
“挺热闹啊……”鸿曜勾起唇角。
周隐如坠冰窟,摸向腰间原本挂着小木剑的位置。
“是你……”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
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里藏着的高兴。周隐愕然望向出声的谢怀安,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圣子……”周隐咬牙道,“是要拿我去邀功吗?周家小门小户……”
“周隐,咽下你要说的话,否则拔了你的舌头。”鸿曜引着谢怀安坐到主位。
暗卫赶紧捂住少年的嘴,就算这样还是漏出一句模糊的「狗皇帝」。
“陛下何苦吓唬人,你我的风评已经够差了。”落在后面沉思的裴修仪跨进门,对上少年憎恶的目光,叹了口气,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你……有些眼熟啊。”裴修仪思索。
“阳津周家,法理学派周承公大学士的后人,家传《平法经》。福光大祭后周家只剩了一脉旁支,就是这小子的祖宗。”鸿曜道。
“进了昭歌城就是朕的人。周隐,你今天来的正好,先当个书童,而后朕会帮你完成令尊迁来昭歌的心愿。”
“陛下手眼通天。”周隐干涩地说道。
“周家辗转流亡了几代人,家君毕生夙愿是《平法经》再现人间。陛下要是想看,就刨开我肚子吧。”
暗卫关了门,周隐无处可逃。他打理好学子服,挺直了身板准备迎来未知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