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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两人携手来到星巴克,虽然是下午三点钟,这里依然坐满了小资们,开着笔记本,端着咖啡杯,煞有介事的装着逼。
    靠窗户的座位已经满了,两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方霏替刘子光点了一杯咖啡,自己又点了卡布奇诺,然后捧着杯子笑眯眯的看着刘子光。
    刘子光拿出一叠钱来说:“这个月的贷款利息,你拿着,你刚才说的是不是这个账啊。”
    方霏接了钱放在自己包里,说:“才不是呢,不过事情已经澄清,我原谅你了,没事了。”
    刘子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过看方霏一脸狡黠的笑,他也呵呵傻笑起来,岔开话题说:“方霏,咱们结婚吧。”
    “噗”一口咖啡喷出来,方霏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惊愕、喜悦、害羞、慌张,足足愣了二十秒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在下面猛踢刘子光一脚:
    “谁要嫁给你,臭坏蛋。”
    刘子光双手一摊:“我什么时候成了臭坏蛋了?”
    “你本来就是,哪有这样求婚的,一点都不浪漫,连鲜花和戒指都米有,还有,你还米跪下呢。”
    刘子光干笑两声,摸摸头:“嗯,是我太着急了,不过我可是认真的哦。”
    方霏说:“你还没给我写过情书呢,我不能那么快答应你,而且,你还没见过我爸爸妈妈呢。”
    刘子光说:“事不宜迟,找个时间我去见一下叔叔阿姨,咱们定个日子,两家人一起吃个饭,把婚事赶紧定下,以后你就是我媳妇了。”
    方霏的脸红了,轻轻呸了一口说:“谁要当你的媳妇,我爸爸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国,我妈妈她……”
    说到这里,方霏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迟疑着说:“其实有一件事我瞒着你了。”
    “哦?什么事。”
    “其实……我爸爸妈妈已经离婚很久了,我的家庭,不完整。”方霏的脸色忽然黯淡下来,声音都低沉了。
    “爸爸妈妈的婚姻是失败的,他们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协议离婚了,但是对外却还保持着家庭的完整假象,我一直跟着爸爸生活,妈妈在省城上班,一家人分成两半,初中毕业的时候,我想考卫校当护士,爸爸支持我,可妈妈极力反对,从此他们的关系就更加恶化了,甚至几年都不说话。”
    刘子光有些吃惊,没想到方霏的家庭居然是这样的,难得她还保持了这样一种乐观开朗的性格,真是不容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对于这个横空跳出来的问题,刘子光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没关系,以后我给你一个家,一个咱们自己的家。”刘子光伸出手,握住了方霏白嫩的小手。
    “嗯,咱们要垒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只有我和臭坏蛋,咱们猫在一起取暖过冬,你出去找吃的,我在家做饭,多美好啊。”方霏望着外面的天空,一脸的憧憬。
    “呵呵,你是把我当灰太狼了吧。”刘子光笑着说。
    “嗯,你就是我的灰太狼。”方霏脸上的憧憬变成了甜蜜。
    “那你想把咱们的小窝安在哪里呢?”刘子光问。
    “起码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吧,我看滨河新村就不错,距离你家还有医院都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方便照顾你爸妈,上班也便利,咱们租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就行,那边的租金便宜,七楼带个小阁楼,每月也就是六百块钱的样子,我喜欢阁楼,夏天可以在楼上烧烤,还能和臭坏蛋一起数星星……”
    方霏在那里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刘子光在这边暗暗感慨,人家姑娘根本不图什么房子汽车,知道自己家境不好,竟然主动表示可以租房子结婚,这样世间难找的好女孩,夫复何求!
    ……
    两人一直在星巴克坐到下午六点,点了两份简餐吃了,方霏就去上班了,刘子光则先回公司看看。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坐在自己位子上,还将两条腿搭在桌子上,架势比自己还嚣张,这人发现刘子光进来,赶紧放下手上的报纸,嚷道:“四眼,你咋回事,一下午都没开手机,我等你老半天了。”
    此人正是刘子光的初中同学,晨光厂保卫科的小干事卓力。
    “卓力你来了,找我有事啊?”刘子光将身上约会专用的劲霸夹克脱下,换了一件山寨5.11的软壳。
    “可不是么,急死我了都,我出事了。”卓力心急火燎的说。
    “走,咱们喝酒去,边喝边说吧。”刘子光揽住卓力的肩膀,和他一起出了办公室,又喊了几个下班的保安,大家一起去地地道道吃烧烤。
    几杯啤酒下肚,卓力打开了话匣子:“四眼,我下岗了。”
    “啊,这么快啊,是不是上回处理废铁的事情惹出麻烦了?”刘子光问。
    “不是,和那个没关系,咱们厂几个车间都是租出去的,工人也跟着那些承包人干,有个小老板挺不讲究的,经常克扣工人工资,今天闹大了,十几个工人领不到钱,家里没米下锅,他还骂骂咧咧说什么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就滚蛋,我一时气不过就上去动手了,打掉他两颗牙,结果下午厂办就下通知了,让我明天不用上班了。”
    说完,卓力咬了一口油腰子,猛灌一大口啤酒,他似乎说的毫不在意,但是细心的刘子光却发现,这个粗豪的蒙古汉子眉心之间,似乎有一种绝望。
    三十岁的人了,没有女朋友,没有积蓄,只有一份微薄的薪水,现在连这薪水都没了,卓力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是厂里的子弟,从小在厂里长大,又在厂保卫科工作了十几年,这份深厚的感情不是常人能够明白的,现在突然就失业了,心里空荡荡的滋味唯有用酒精才能麻醉。
    卓力身边已经放了十二个空瓶子,他依然在狂饮不止,虽然表面看起来嬉笑怒骂,对下岗不以为然,但刘子光知道,卓力喝下的,不仅仅是啤酒,还有泪水。
    “这样吧,卓力,你跟我干,我把华清池交给你看着,每天就在里面看着,有捣乱的小痞子或者不着调的客人,你就帮忙处理一下,这钱不是我出,是华清池的老板出,每月五千,你看行么?”
    听了刘子光的话,卓力放在嘴边的啤酒杯停下了,忽然放下杯子瞪着刘子光问道:“五千!真的假的?你不是忽悠我吧?”
    刘子光点燃一支烟:“怎么会呢,干得好的话,可能还多些呢,不过有一点要说清楚,做按摩的钱可得自己出。”
    “那就这么定了,你可千万别反悔,啥时候上岗?要不今天我就去吧。”卓力连啤酒都不喝了,心急火燎的看着刘子光。
    233 接管华清池
    刘子光笑眯眯的看着卓力,说:“不慌,你先休息几天也行,等小贝出院,你俩交接一下。”
    卓力急不可耐的说:“交接啥啊,又不是机关单位,华清池我太熟了,不用你们交代,我也不需要休息,在厂保卫科上班整天闲的蛋疼,我想现在就去上班,早上班早拿钱嘛。”
    刘子光说:“以前华清池的场子是我让小贝捎带着管的,他自己有一帮小弟,你要去的话可是单枪匹马,你想清楚了,万一出事你得能镇住场面才行。”
    卓力把汗衫一扒,露出健硕的腱子肉,把胸脯拍的通红,说:“四眼你放心好了,我可是小贝的师兄,六个师兄弟里我拳练得最好,我好歹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社会上的事情也明白一些,你就放心好了。”
    “那就好,吃完我就带你过去吧。”刘子光满意的点点头。
    “不吃了不吃了,哪还有心思吃饭啊。”卓力一推桌子站起来,喝了十几瓶啤酒的他连晃都不晃,看样子似乎清醒的很,他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张五十块钱的票子和几张五块一块的零钱,说:“今天谁也不许和我抢,我来结账。”
    旁边毛孩一撇嘴,心说光你吃的那几个油腰子就不止这个钱,还好意思说请客,但刘子光却明白老同学的难处,一个月六百块而已,这五十几块钱大概就是他所能拿出全部的钱了。
    刘子光一使眼色,毛孩接过卓力的钱装模作样的数数,鄙夷的说:“正好!”
    卓力一摆手:“不用找了,剩下的是小费。”
    毛孩将圆珠笔架在耳朵上,里也不理他,不屑一顾的走了。
    “卓力,上个厕所再去吧。”刘子光好意劝道。
    “不用,我腰好!”卓力大手一挥。
    ……
    到了华清池,刘子光把卓力介绍给经理,说这是我朋友,以后就在你们这里干了,经理自然没有二话,他看重的是刘老大的实力,具体安排谁在这里看场子到无所谓,下面大厅里的技师们却都奔走相告,说“种马”又来了,吓得她们互相推搡,都不愿意接活。
    不过卓力心里很有数,以前是来休闲,想怎么玩都行,现在是来看场子的,就得正儿八经的干。
    刘子光交代了几句就走了,卓力领了一部对讲机,这就开始正式上班了,经理在四楼给他预备了一个房间,晚上可以在里面值夜班。
    华清池的老板姓李,以前蹲过十年大牢,放出来之后几个朋友凑了点钱,把晨光机械厂的职工澡堂子给承包下来,随便装修一下,锅炉和管道都是现成的,再招募几个技师,洗浴中心就开起来了,刚开始的时候生意还不错,后来滨江大道上开了诸如金碧辉煌之类的会所之后,华清池的生意就大不如以前了,只能接待一些低端客人了,技师的档次也跟不上了,这就形成恶性循环,生意一落千丈。所以连看场子的也只有几千块的收入。事实上李经理已经萌生退意了,想把今年做满,然后就收摊。
    五千块钱在卓力看来已经不少了,他腰间别着对讲机,戴着耳麦,煞有介事的在洗浴中心各处溜达,时不时骚扰一下路过的技师,嘿嘿的笑两声,感觉不要太好。
    两天后的夜里,凌晨一点,华清池门口,卸装后的技师们三三两两走出来,打着哈欠钻进出租车离开,有的回去睡觉,有的去夜市大排档吃火锅,正在此时,四个满身酒气的客人走进了洗浴中心。
    四个家伙明显是外地口音,在大堂里大呼小叫,酒气冲天,前台也没说什么,开门做生意就得应付各种各样的客人,这样的醉汉他们见多了。
    四人换了拖鞋拿了毛巾下去,匆匆洗了个澡就上休息大厅了,张口就要双飞,每人两个技师伺候,可是技师们已经下班,只有两个留下值班的,于是只好先顶上,领班再打电话叫人回来。
    进包房没有五分钟呢,就出事了,技师从房间里冲出来说不干了,客人也穿着桑拿服跑出来,气势汹汹说要投诉,按说这种事情也常见,算不了大事,一般来说协调一下,换个人,送个果盘也就拉倒下了,但这回不同,四个客人很横,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打的小姐血头血脸,拉都拉不住。
    卓力闻讯赶来,也是好言相劝,但四个外地人气焰更加嚣张,叫嚣要把华清池给拆了。大厅里休息的客人们全都起来看热闹,技师和服务员们也都围着被打伤的同事,对那四人怒目而视。
    经理赶紧给刘子光打电话,刘子光正在家里睡觉呢,听到后只说了一句话:“让卓力解决。”
    经理都快哭了,那四个外地客人一看就是身上带着案子的猛人,那个下岗工人怎么可能搞得定,忽然背后轰隆轰隆一阵响,回头一看,就见卓力拍了拍巴掌说:“没事了。”
    四个身材高大的客人,全都躺在楼梯下面口吐白沫了。
    经理拿着电话张大了嘴,他哪里知,刘老大派来给自己看场子的这位不起眼的下岗工人,其实是本地八极拳的嫡传掌门。
    后续的事情,卓力也没麻烦刘子光,他一个电话打给自己保卫科的同事,连夜开着212吉普车过来,把四个穿着浴袍的家伙拉到厂里防空洞下面,恐吓他们说要活埋了,吓得四个大男人眼泪哗哗的,不停地磕头求饶
    第二天,四个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的家伙再次来到华清池,给被打伤的技师鞠躬赔礼,并且赔偿损坏的楼梯桌椅等损失。
    卓力指着他们的鼻子恶狠狠的说:“记住,别不拿按摩小姐当人看,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是华清池这一亩三分地,所有的技师都是我卓力的姐妹,谁敢欺负她们,我就和谁死磕!听见了没有!”
    四个人诺诺连声,昨天的气焰一点也看不见了,卓力大手一挥:“拿上你们的衣服,滚蛋吧。”
    四人抱着衣服抱头鼠窜,卓力身后响起一片掌声,技师们全都扑了上来,将他抬了起来,七手八脚扯掉衣服,嘻嘻哈哈往包房里抬,卓力捂住要害处,故作惊恐万状般大呼小叫着:“姐妹们,你们这是要干啥?”
    经理点燃一支烟,呵呵笑着走了,不管她们怎么闹去。
    此事过后,华清池的生意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江北市各个场子里干活的女孩子们纷纷跑来搭伙,洗浴中心这种地方最重要的就是常换常鲜,晃来晃去就那几张熟面孔,就没有回头客了,按摩小姐多起来,客源也多起来了,李经理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有意拉卓力一把。
    但是卓力是刘子光的人,李经理可不敢乱来,先给刘子光打了招呼,刘子光很好说话,说卓力只是我老同学而已,不是我的手下,你想用就用吧,只要他愿意。
    于是李经理找卓力谈了谈,把他的工资给涨到八千块,然后提升他当大堂经理,管着那些服务员和保安,卓力也是个仗义的人,把保卫科的同事找了几个过来兼职夜场,每月给开千把块钱,手底下也渐渐有了自己的小弟。
    这天晚上,华清池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是刘子光带着伤愈出院的贝小帅,当天中午他们在和平饭店给贝小帅摆了接风宴,一直吃到下午六点,然后又去地地道道弄点烧烤啤酒,算是压惊宴,一直玩到夜里十点,才到华清池来一洗征尘。
    李经理带着卓力亲自出迎,大家注意到卓力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触目惊心的,但他不提,大家也没问,毕竟混江湖的免不了这个,砍人和被人砍都是家常便饭。
    在卓力的指挥下,大批莺莺燕燕一字排开让贝小帅挑选,贝小帅的眼睛都花了,张大了嘴说:“我擦,几天没来大变样啊,这小姐档次简直不亚于金碧辉煌啊。”
    李经理笑笑说:“那是,都是阿力亲自接的人,试的活,水平能差么。”
    大家一起看卓力,八极拳的传人很谦虚的笑笑:“都是应该的,份内事,份内事。”全然看不到别人眼里艳羡的怒火。
    “呸,几十个小姐全都试活一遍,丫简直就是以权谋私!”贝小帅恶狠狠的腹诽道。
    “六师弟,哥哥给你推荐十八号和八十八号,活儿绝对一流,包你流连忘返。”卓力凑到贝小帅耳边说。
    “去去去,你试过的我不用。”贝小帅没好气的推开卓力,上楼去了,到了楼上,却又喊来领班悄悄的说:“帮我把18和88号叫上来,我也试试活。”
    二楼休息室,刘子光和卓力坐在沙发上聊天。
    “卓力,你脸上的伤咋回事,谁干的?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找回场子?”刘子光问。
    “算了,这个场子是找不回来的。”卓力笑笑,小心的用手摸摸脸上的伤痕,发出嘶的一声,看来挺疼的。
    “谁这么牛逼啊,能把你打得没脾气?”
    “还能有谁,我家老爷子,听说我下岗以后在华清池干活,气的说我是‘大茶壶’,我反驳了两句,说现在都笑贫不笑娼了,我又不是卖p眼,就是看个场子,算啥啊,老爷子就怒了,非要砍死我以正家风,我脸上的伤,是他用骑兵刀砍的,我知道,老爷子是留了手的,他的功力能砍断豆腐上的头发丝,真想杀我的话,我这半拉脑袋早就飞了。”
    卓力苦笑了一笑,又点了一支烟,现在他抽烟的档次也上去了,不再是四块五的红梅,而是四十五的硬盒中华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刘子光问。
    “还能怎么办,厂里那种半死不活的穷日子我是打死也不愿意再过了,现在唯有一条路走到黑了。”卓力深吸一口烟,扭头看着刘子光,黑暗中他的双眼和烟头一样熠熠生辉。
    “光子,谢谢你!”
    刘子光注意到,卓力这一次没有喊自己为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