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节
“你不用陪我一起了,别把你连累进去。”刘子光提醒道。
“不,我是警察,和你一起出现,大伯大妈才会放心。”
胡蓉的话让刘子光心头一暖,不知道说什么好。
十五分钟后,车开到了至诚小区附近,停车熄火,胡蓉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八点半,再过半小时我们下去,那时候小区里人流量最少。”
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胡蓉心中千头万绪,竟然不知从何说起,沉默半晌才道:“你的案子很严重,现在是省厅在抓,虽然我们队里都知道你是冤枉的,但省里有人一定要办你,谁也没有办法。”
“找过宋剑锋没有?”刘子光问。
“找过,没用,陈汝宁的身份太特殊了,谁说话都不行。”
“行,我心里有数了。”
又是一阵沉默。
“方霏出了点小事。”胡蓉思考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刘子光。
“什么事?”刘子光果然坐直了身躯,语气也变了。
胡蓉心中一阵泛酸:“小事情,医院里有个实习医生追求她,被汽车撞残废了,现在男的家里人每天纠缠方霏,让她嫁给他们儿子。”
“贝小帅他们没过问?”刘子光眉毛拧成一个川字。
“怎么没问,什么招都用上了,架不住人家尽出软招,老头老太太哭着喊着给你下跪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好意思动手?再说了,你的小未婚妻心肠那么软,就吃这一套啊。”胡蓉的语气也是酸酸的。
刘子光说:“这家人够毒的,回头我会会他们,还有什么事发生?”
“有,至诚集团的总部要搬到北京去了,你的李纨已经搬家了,红旗钢铁厂彻底被国资委抛弃了,现在挂牌出售,不过谁也不敢接这个烂摊子,玄武集团啃不动的硬骨头,末了还把总裁的命给折进去了,你说哪个民营企业敢碰?”
两人在车里探讨了一下最近江北市发生的大事情,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了,胡蓉开门跳下车:“走。”
刘子光也下了车,戴上棒球帽,把帽檐压得低低的,跟在胡蓉后面五步远的地方,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区,如同胡蓉所说的那样,这个时间段小区里基本没什么人。
来到自家门口,刘子光刚要拿钥匙开门,胡蓉伸手敲了敲门:“大妈,我来了。”
然后就听到门内一阵脚步声,房门打开,老妈出现在门口:“小胡来了,我们家小光有消息了么?”
刘子光闪身出现:“妈,我回来了。”
奇怪的是,老妈并没有表现出激动欣喜的样子,好像儿子只是像往常那样出差一段时间而已,把两人让进屋里,关上门问道:“案子查清楚没有?”
刘子光有点摸不着头脑,胡蓉说话了:“大妈,案子还在侦破中,相信不久就会水落石出,这段时间委屈刘子光了,不过他还要再坚持一段时间。”
老妈说:“小光,家里你不用担心,小胡每天都来看我们,有什么事儿贝小帅他们几个孩子也能帮忙,你安心为国家工作就行。”
刘子光感激的看了一眼胡蓉,问道:“妈,爸呢?”
“加班去了,最近厂里又开始忙乎了,什么最新型号的装甲车订单一大堆,好多退休工人都返聘回厂,老陆他们还从国外引进了先进的车床设备,晨光厂现在是发达了,可怜我们红旗厂,卫总去世后没了主心骨,眼瞅着就要垮啊。”
又聊了一阵,胡蓉悄悄示意该走了,刘子光起身道:“妈,我该走了,还有工作,可能不会经常打电话回来,你和爸爸不要担心。”
……
从家里出来之后,刘子光在楼门口站住说:“胡蓉,谢谢你。”
胡蓉摆摆手:“没什么,你自己保重吧,再见。”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目送胡蓉的背影远去,刘子光也消失在黑暗中。
……
首都,北郊某温泉会所,一辆黑色奥迪轿车驶入院子,服务生殷勤的上前开门,从车上下来的是赵辉和胡清凇。
迎宾小姐将他俩带到一间大包房,里面已经有几位客人先到了,竟然是马峰峰和其他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赵辉默默的坐到了一旁,马峰峰见状端着茶杯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半开玩笑的说:“明哥,再见到你真不容易啊,弟弟我差点死在东南亚。”
“回来就好。”赵辉淡淡的一笑。
马峰峰低头喝茶,忽然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赶紧跳起来走到门口招呼道:“三叔,二哥,爸爸。”
爽朗的笑声传来:“风子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嘴甜啊。”
赵辉听见声音,也站了起来向客人打招呼:“马叔叔,三叔,二哥。”
来人正是马峰峰的父亲马京生,赵辉的三叔叶军生和二哥叶汉。
正主儿到了,众小辈落座,叶军生问道:“京生,喝什么?”
马京生说:“今天就不喝了吧。”
“我今天秘书和警卫员都没带,就是想和老朋友好好醉一场,不喝怎么能行,这样吧,老规矩,先来一箱白酒。”叶军生不由分说就安排了酒水,又问道:“菜点好了么?”
马峰峰赶紧回答:“三叔,都安排好了,就知道您好这一口,我专门预备的特供茅台,十五年陈。”
桌子很大,中间摆满了鲜花,叶军生皱眉道:“把花撤了,把酒端过来,一人一瓶看着,谁不喝完军法处置。”
大家就都呵呵的笑,马京生说:“你这个家伙,和小时候一个样,我记得那年和海军大院的打群架,打完了握手言和,在老莫吃饭,你也是这副德行,见了酒就没命。”
叶军生说:“现在也别忙提当年,先喝再说。”
这场酒喝的是昏天黑地,长辈都放开了猛喝,小辈们自然也不甘示弱,喝道酣时,叶军生拿起了麦克风开始唱歌:“革命风雷激荡,战士胸有朝阳,毛主席啊毛主席,您亲手发动的文化大革命……”
一曲终了,大家拍手叫好,马京生感慨道:“三哥,一晃四十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我记得那时候你把你爸爸的军装偷出来穿,马裤呢的将军大礼服,两颗金豆子,要说还是那时候的军服好看,人也精神。”
叶军生笑道:“那时候人傻啊,咱们小时候没少干傻事,六七年批斗当权派,你把你爸爸的肋骨打断了,我把我爸爸的鼻子打出血,还觉得下手不够狠,不足以显示对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忠诚。”
马京生说:“现在咱们可不能再让小辈们学当年,都是一个大院出来的,咱们得团结,一致对外才行,马峰峰这孩子让我惯坏了,性子也直,办了些事情不太地道,让大家笑话了,我给三哥赔礼道歉了。”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马峰峰也顺势拿起杯子倒满说道:“明哥,对不住了,有些事我确实欠考虑,没想过你的感受,我先干为敬,希望咱们哥们以后还和从前一样。”
说着将直筒水杯里的茅台咣咣咣一饮而尽,赵辉只得陪了一杯。
“这样才对嘛。”叶军生似乎大为欣慰,也干了满满一杯。
马京生说:“峰峰这孩子是太毛糙了点,不过出发点是好的,西非的铁矿虽然品位高,但是政局动荡,基础设施差,怕是几十年内都不能创造效益,还不如用这张牌去换现成的澳矿,我觉得这个想法还是值得肯定的。”
叶军生答道:“我也这么认为,虽然四金被永利收购,但原来的协议还是有法律效力的,可以继续执行嘛,总不能让外国人觉得我们朝令夕改,没有法律意识吧。”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1253 觉醒
这场宴席喝掉了一箱特供茅台,外加三桶德国进口黑啤酒,酒醉人酣之际,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
马峰峰掌控的四金公司被叶汉的永利集团收购,永利是脱胎于军工企业的大型央企,涉足房地产开发,矿业开采等行业,资产高达数百亿,和马峰峰的张扬出位不同的是,叶汉行事低调,做事兢兢业业,个人生活方面也没有任何绯闻,据传他下一步很可能会调到中央部委工作,可谓前途无量。
长辈们把“和”的基调定下来之后,就该叶汉说话了,他虽然也喝了八两白酒,但是思路依然清晰,说话也慢条斯理的。
“和布雷曼矿业的协议可以继续执行,他们不是想要西非铁矿的股份么,好,我们给,但是必须拿澳洲的的铁矿来换,而且要保证让我们控股,国会如果否决的话,布雷曼要承担一切损失。”
叶军生点头道:“和外国人打交道,叶汉还是很有水平的,商务部几次要调他去做部长助理,我都没放。”
马京生点头赞许道:“你们老叶家枝繁叶茂,小子们都能干的很,不像我,养了个纨绔子弟。”
“京生你这话就不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辈人拼了命打天下图的什么,不就是让儿女过几天舒坦日子么,我看现在风向又要变,不趁着机会多捞点,指不定这家产落到谁手里去呢。”
眼瞅着三叔又要扯别的,赵辉赶紧插嘴道:“索普提出的股份交换一揽子协议,要求拿到伍德铁矿百分之十八的股份,我想知道,这百分之十八到底是从哪里出?”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红石控股占有伍德铁矿51%的股份,这51又被分成三分,刘子光占35%,胡清凇占2%,四金公司占14%,这是经多方博弈后由罗克功出面调解后的结果,各方面基本还算满意。
索普和马峰峰的秘密协议中约定,马峰峰拿出18%的伍德铁矿股份交换布雷曼持有的澳洲西北矿业的股份,然后再以低于市场价的三十亿美元收购澳矿,其中所有环节都由布雷曼负责解决
四金公司根本没有18%的股份,就算有,也不打算用,因为在国资委曾经对总理做出过承诺,保证持有西非伍德铁矿10%以上的股权,所以手里的股份坚决不能动,胡清凇手头那点也不好动,毕竟都是一个大院出来的,这样就自然而然的把主意打到刘子光身上了,把他那35%拿到手,手头就宽裕多了,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于是便有了刘子光大年初一流亡他乡的故事。
听了赵辉的话,叶汉侃侃而谈道:“先说股份从哪里出,这一点毫无疑问,我们不可能慷他人之慨,用来交换的股份,自然先从永利名下出,再者说,这个18%的条件我也不会不能答应,他们漫天要价,我们坐地还钱,此前我做过调查,布雷曼背后站着的是雷拓,雷拓为了增大他在国际铁矿石市场上的话语权,是绝不会放弃对伍德铁矿股份的追求的,如果布雷曼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那也无所谓,我们完全可以找淡水河谷、必和必拓嘛,这就叫分头出击,各个击破。”
赵辉问:“如果他们三家联合起来不接受我们的条件呢。”
叶汉淡淡一笑:“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投资几十亿美元,把西萨达摩亚的港口、铁路等基础设施建起来,自己慢慢往外运,事实上我们已经开始这样做了,这就是我们手中最大的一张牌。”
胡清凇插言道:“西萨达摩亚政局不是很稳定,对方可能会拿这个要挟我们。”
这时候马京生笑了:“西非的局势,表面看起来剑拔弩张,其实一直在我们的掌握之中,马丁首相曾在广州留学,和中国的感情很深厚,反对派首脑何塞先生,曾任驻中国大使,更是不折不扣的亲中派,不论他们俩人谁上台,我们的利益都会得到保证。”
叶汉显然对这个情报是了如指掌的,但他还是很配合的说:“马叔叔介绍的情况很有用,我们在谈判中更有底牌了。”
马峰峰很不合时宜的问道:“那么,最低能压到多少?”
叶汉扫了他一眼,说:“这个问题很复杂,牵扯的因素太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要低于10%,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马峰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对索普那家伙的脾性摸得很熟,二哥要是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和他谈判。”
赵辉刚要说话,叶军生说道:“好,我觉得可行。”
宴席后,大家各自散去,赵辉让胡清凇先走,自己走向叶军生的军牌奥迪,说道:“三叔,我送送你。”
“好的,咱爷俩唠唠。”叶军生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上了车,奥迪驶出会所大院,叶军生忽然坐直了身子,摸出一包烟来说:“来一根?”
赵辉接了一支烟,帮三叔点上,发现他的双眼有神,一点也不像喝醉酒的样子。
“呵呵,小明,你以为三叔真的喝高了么,当年在部队上我们可是拿大茶缸喝酒的,今天这哪算喝酒啊,马家那小子算是废了,一点担待都没有,不像他爸,比他爷爷更是差远了。”
老家伙精神头很好,喋喋不休的说着,赵辉想找机会插嘴都不容易。
“小明,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不对?”
赵辉点了点头。
“孩子,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很长,斗争不是主流,合作才能共赢,今天这个局面,是双方经过无数次博弈、交换得来的结局,谁也不能更改。”
说完叶军生就闭目养神起来,一直到家门口也没说话。
赵辉下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那我们换来了什么?”
叶军生睁开双眼,淡淡一笑:“你会知道的。”
……
江北市,华清池娱乐总会,卓力晚上陪地税局的领导多喝了几杯,走路都有些发飘,已经深夜十点钟了,他乘电梯来到办公楼层,保安冲他打招呼:“二哥好。”
“还没下班啊。”卓力随口应道,掏出钥匙开门,换了好几把钥匙才将门打开,进去先打开灯,然后关门,走到洗手间扶着马桶狂吐了一阵,忽然身后传来声音:“你这酒量下降了啊。”
卓力猛然转身,发现刘子光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笑道:“我还以为有人摸到我办公室寻仇来了呢。”
刘子光说:“卓二哥混的这么好,还有仇家?”
卓力道:“行了光子,你别糗我了,混口饭吃而已,江湖上朋友把我当根葱,在当官的眼里,我就是个棒槌,这不,刚才陪一个他妈的什么副局长喝酒,差点喝死我。”
刘子光说:“喝多少啊?就不行了,我记得你以前挺能喝的,喝完了酒还要按摩啥的,这些小爱好都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