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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节

      那车队十分的寂静,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已经中了埋伏。
    付老大身边的众匪都是摩拳擦掌,对方的车队这一次有好几十辆大车,一看就知道比上次的货物多出许多。
    如果今日能够将这批食盐弄到手,再加上上一批,两批食盐加起来便是一个极其可观的数目,运回山寨,必然是风光无限。
    付老大并没有带人立刻冲上去,而是悠闲地等候着车队靠近过来,他感觉自己此时就是一头猛虎,看着一群羊毫无察觉往自己的口中送过来,这种感觉实在很好。
    车队距离已经不远,忽然间就听到那边惊呼声起,付老大嘴角泛起笑意,这才是应该有的反应,车队看到好汉们,必然是要惊叫的。
    他不再犹豫,握刀的手一紧,领着手下一群人簇拥上下,月光之下,看到车队的伙计们都显得十分惊慌,付老大陡然一声吼叫,厉声喝道:“都不要动,老实站好了,想要性命活着回去,就老实听话,否则别怪咱们手中的大刀无眼。”
    伙计们战战兢兢,车队前后一阵骚动,很快,一个半老的小老头儿从车队里上前来,身边跟着几名身材颇为强壮的伙计,几名伙计手里倒是握着刀,可是付老大看一眼,心里就满是不屑,瞧那几个伙计握刀的姿势,就知道根本不会用刀,而且握刀的手臂显然在发抖,对他们而言,手里的刀只能杀鸡宰羊,杀不了人。
    “诸位好汉,咱们借贵道过一程。”那小老头抱拳向付老大道:“诸位好汉高抬贵手,放咱们一程,这点东西,是请各位喝茶的一点心意,好请诸位笑纳。”小老头儿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子,丢给付老大,“诸位笑纳!”
    付老大抄手接过,打开看了看,里面倒是一袋子金锭子,出手倒也十分阔绰,付老大嘿嘿一笑,道:“是个懂道理的,不过今天想要活命,这些车子都留下。”
    小老头儿皱眉道:“这位好汉,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货物,好汉高抬贵手。”
    “老子知道是什么东西。”付老大恶狠狠地道:“咱们兄弟就是冲着这些东西过来的,废话少说,留下车子,人都给老子滚。”
    小老头儿摇头道:“好汉这就不讲道理了……!”话声未落,听得后方一阵喊叫,小老头儿微微变色,付老大知道朱老三那一群人已经从后面抄上来,心中已定,冷笑道:“老子做事,还他娘的真不讲道理,再多废话,休怪老子杀人见血。”
    小老头皱眉道:“好汉真的知道这里面是些什么货物?”
    “食盐。”付老大立刻道:“老子就是冲着食盐来的。”
    小老头儿眉头锁得更紧,“诸位好汉怎知道这里面是食盐?”他脸色骤然一紧,失声道:“难道……难道你们就是劫走上一批食盐的盗匪?”
    付老大冷笑道:“现在知道已经迟了,你们分成两路,想要暗渡陈仓,以为能瞒过我们?”
    小老头儿叹道:“你们可知道,官兵现在正四处搜找你们,这个时候,你们还敢出来作恶?”
    “废话少说。”付老大一扬刀,“弟兄们,车子都弄走,谁敢反抗,一刀砍死。”
    小老头儿叹道:“你们当真要劫掠车队?”
    付老大不回答,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小老头儿答案。
    他一马当先,脚下生风冲过去,忽然之间,听到车队中有人大声喝道:“卧倒!”
    付老大还没回过神,却见到包括那小老头儿在内的所有车队伙计,竟是在瞬间全都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宛若是束手待禽。
    付老大脚下顿时慢了一些,可是他身边的那帮匪众此时一个个兴奋异常,脚下根本没有停下来,如狼似虎冲过去,竟是眨眼间将付老大撇在了后面。
    就在众匪靠近车队之时,忽听得一阵喇叭声响,喇叭声中,见到大车上的黑布猛然间掀开,众匪还没有回过神来,大车之内,一道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站立起来,也几乎与此同时,“嗖嗖嗖”之声在宁静的幽夜之中响起。
    连续几声惨叫,冲在最前面的数名匪众还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弩箭射中要害,栽倒在地。
    也就在这时候,从车队后方也连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付老大第一反应就知道终究还是落入了官府的圈套。
    这支车队周边确实没有尾随的官兵埋伏,护送车队的伙计们,也确实只是普通的伙计,但是他们的埋伏,却是在大车之内。
    车内装运的,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食盐,在这几十辆大车之中,竟豁然都是官兵埋伏在里面,车里的身影出现之后,动作干脆利落,出手狠辣无情,付老大就知道这些肯定都是经过训练的正规精兵。
    弩箭连续发出几轮,众匪终于知道出了变故,这种时候,他们不用付老大吩咐,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好汉们转身就走,争先恐后,乱作一团。
    几十辆大车的黑布都已经掀开,身手矫健的官兵都是从大车内迅速跳下来,那些伙计们显然是早就经过训练,在官兵和劫匪交阵之时,都是趴在地上,闭着眼睛,无论身边发生什么,动也不动。
    官兵们有的握着刀,有的则是端着弩箭,从车内跳出,看到盗匪逃窜,官兵也都是迅速追赶,几十辆大车跳出近百名官兵,人数已经远超盗匪,杀声阵阵,本来宁静冷清的谷道,一时间热闹非凡。
    盗匪有的顺着谷道卯足了气力向前跑,就像后面有一头猛兽在追赶,有的则是爬到谷道两边,想要攀爬上山,从山上逃走。
    付老大知道大势已去,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惊恐。
    早知道官府有可能会设下陷阱,可是贪婪之心让他终究冒险一搏,这一搏的后果,便是前功尽弃,知道既然中了官府的圈套,今夜断然是凶多吉少,也顾不得四散逃窜的手下众人,握着刀,也是奔到边上,想要攀爬上山。
    忽地感觉到身后劲风扫过来,付老大吃了一惊,身体一闪,一个转身,月光之下,瞧见一人手中的大刀正往自己砍过来。
    付老大一咬牙,扬刀向那人砍过去,那人动作简洁,挥刀迎上来,“呛”的一声响,双刀相碰,火星四溅,付老大感觉自己的整个手臂巨震一下,手臂发麻,手中的大刀竟是握不住,脱手而飞,没等他回过神,便感觉自己的咽喉处一阵冰冷,对方的刀已经是顶在了他的咽喉处。
    付老大魂飞魄散,心知对方不但是官兵,而且是个刀法极其了得的厉害人物,失声道:“不……不要杀我!”
    那人双眸如同寒星,冷冷道:“你想活?”
    付老大颤声道:“你绕我一命,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人冷然一笑,沉声道:“来人,绑了!”立时上来两名官兵,将付老大绑了个结实。
    四散乱窜的盗匪在官兵的追拿下,但有反抗者,当场便即被砍杀,倒是丢下武器跪地乞降的,官兵并不杀害性命。
    付老大此番带了近五十号人,被杀死近二十人,有些盗匪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而且借着黑夜逃窜进山中,倒也跑了十多人,连付老大在内,有十三四人被活捉。
    官兵俘虏这十多人,都是蒙上了眼睛,在山谷内整理一番,车队前队变后队,掉转头,往来路返回了出了谷口,一直往南而行。
    付老大被蒙住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被推上了车子,俘获的盗匪都是上了车,在官兵的押送下,也不知走了多久,途中一滴水一粒米也概不奉送,付老大心惊胆战,也不知道官兵会如何处置,后来口中干渴,饥肠辘辘,浑身发软。
    途中显然不止一两日,这日车队终于停下,付老大被人从车上拖下来,押送着不知去往何处,直到官兵将付老大眼睛上的黑巾扯下来,付老大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屋子内,环顾四周,十分简单,侧边有一扇屏风,忽见到在山谷擒获自己的那人出现在自己身旁,那人冷漠地看了付老大一眼,付老大心下有些惊恐,忍不住问道:“你……你要将我怎样?”
    那人并不说话,付老大便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响,却见到从那屏风后面转出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人来,衣裳轻便,气色也很好,正疑惑间,那年轻人已经问道:“许统领,这就是那位劫掠食盐的好汉?”
    付老大身边那人拱手道:“楚督,此人叫付纲,两次劫掠车队,都是他带领。”
    付老大听旁边那人称呼“楚督”,心下一惊,一瞬间就明白过来,眼前这年轻人,难道就是西关道的总督楚欢?
    楚欢神色淡定,打量付老大两眼,微笑道:“果然是胆大包天,付纲,给你两条路,一条死,一条活,你自己选。”
    第一一九五章 自我救赎的机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付老大明白这个道理,既然已经落到官府的手中,命不由己,当前要务,当然是保住性命要紧,所以楚欢话声刚落,付纲毫不犹豫便道:“我选活路,楚……楚大人,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楚欢微微一笑,似乎对付老大的回答很满意,“付纲,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你确实是一个俊杰。”
    付纲哪顾得上楚欢话中的讽刺,只能硬着头皮道:“楚大人智谋过人,小人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咱们就好好说话。”楚欢在椅子上坐下,含笑看着付纲,“听说你是葫芦寨的人?”
    付纲道:“是……是从葫芦寨过来。”
    “为何要劫食盐?”
    付纲解释道:“虬将军下令,让咱们下山搜寻财物粮食,小人带着几十号人下山,只是葫芦寨附近的百姓早就跑得一干二净,找不到粮食,我们无法交代,所以只能越走越远……后来看到了往贺州运盐的车队,我们偷偷观察了两天,找到机会……!”
    楚欢“哦”了一声,问道:“让你们找寻粮草,难道葫芦寨缺粮?”
    付纲忙道:“葫芦寨储存了不少粮食,并不缺粮,不过虬将军是要存粮越多越好,所以定期都要派人出去找寻粮食。”
    楚欢点点头,问道:“葫芦寨现在有多少人马?你在葫芦寨,又是个什么角色?”
    “到底多少人马,其实……其实小人也不清楚。”付纲道:“隔三岔五,都会有一拨人上山投靠,葫芦山连绵上百里,葫芦寨就遍布在葫芦山,有好几处大寨,每一处大寨都设在一座山峰附近,山峰上造了烽火台,但凡一个营寨出现变故,就会点燃烽火,像这样的大寨,葫芦山一共有六处,每一处都有一个峰主……!”
    楚欢盯着付纲的眼睛,气定神闲,付纲只觉得这位年轻总督的目光极其锐利,被盯得浑身上下十分不自在。
    “也就是说,你连葫芦寨有多少人马都不肯告诉我?”楚欢叹道。
    付纲打了个冷颤,忙道:“楚大人,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确实不知道具体数目,我上山之前,就听说葫芦寨少说也有三四千人马,等我上山的时候,隔三岔五又有人过去投奔,按小人的估测,葫芦寨现在至少有五千人马。”
    楚欢皱起眉头。
    一个山寨,啸聚五千人马,这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说葫芦寨有六处山寨,那么虬将军又在哪一处寨子?”楚欢问道。
    付纲摇头道:“虬将军神出鬼没,大伙儿都知道他就在山里,可是六处寨子,都有他的居所,今天住这里,明天可能换一处地方住,连他身边的亲近之人,也无法确定他到底会出现在哪里。”
    “这就是狡兔三窟了。”楚欢皱眉道:“看来你们虬将军是个谨慎的人……对了,虬将军到底是什么来头?听说你们葫芦寨,有不少匪众曾经当过兵?”
    付纲这一次倒是立刻点头道:“当兵的不少,我熟识一些人,他们以前是西北军先锋营的人,西梁人打进来之后,他们就从军队里逃出来,后来躲到了葫芦山。”
    “那虬将军是什么来路?”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付纲道:“寨子里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虬将军,要是被耳目营的人知道,那是要掉脑袋的。”
    “耳目营?”
    “虬将军专门组建了一支耳目营,都是他的亲信,整日里在山寨的各个角落游荡,只要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或者说些危及山寨的话,耳目营就会抓起来,先砍了脑袋,然后从后山的山崖丢下去。”付纲眼中明显露出惊怕之色。
    楚欢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六座山寨,当然都有人马部署?”
    “都有。”付纲忙点头道:“六座山寨,旭日寨最大,驻守在那里的人马也最多,它居于六寨之中,是唯一可以通往其他各寨的中心,那是葫芦寨的心脏,所以虬将军在那里布置了最多的人马,那些从西北军中逃出来的人,大都是被编制在旭日寨。”
    楚欢想了一下,继续问道:“据本督所知,葫芦寨拥有许多的马匹,粮草和兵器也是不少,那你可知道这些物资都是储存在何处?”
    付纲立刻道:“小人不知。”
    楚欢冷然一笑,道:“你当真不知?”
    付纲额头冒汗:“大人,马匹分散在山寨各处,小人并不能各寨都走动,所以……确实不知,至若粮草和兵器的储存之地,那都是虬将军的重要物资,咱们也不清楚究竟在什么地方。”
    楚欢淡然一笑,向付纲身旁不远的许邵使了个眼色,许邵立刻退下,付纲正不知道楚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很快就听到脚步声响,只见许邵带着两名兵士推搡着一名匪众进来,付纲自然认得那匪众就是自己的麾下,瞧那匪众鼻青脸肿,先前肯定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那匪众惊魂未定,楚欢含笑看着那匪众,问道:“你可知道葫芦寨的粮草马匹还有军械都储存在什么地方?”
    匪众尚未开口,楚欢已经加了一句:“没有用的人,本督从来都不会珍惜他的性命,所以你如果回答不知道,脑袋很有可能落地。”
    匪众一愣,看了付纲一眼,见付纲也是一副惊恐之色,只能道:“大人,小人……小人只知道马匹散落在各寨子,至若……至若粮草,小人……小人虽不确知,但是听他们说,粮草有可能在骄阳峰……!”
    楚欢看向付纲,叹道:“连他都知道一些线索,你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付纲,看来你真的很不老实。”
    付纲急道:“大人,那都只是他们传言,不一定是真的……小人不敢说些不确知的话……!”
    楚欢淡然一笑,道:“即使不确知,多少也是些线索,付纲,你让本督很失望,总要受些惩罚。”话声刚落,付纲就感觉背后一阵劲风过来,许邵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条马鞭,马鞭重重抽打在付纲的背上,付纲感觉背上的肌肤如同撕裂般,火烧般的疼痛,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楚欢抬手,道:“给他些吃的,能够老实回答问题的,本督从不亏待。”
    兵士将那匪众押下去之后,楚欢这才含笑问道:“粮草在骄阳峰,有这么个说法?”
    付纲无可奈何道:“寨子里确实有人说粮草大都储存在骄阳峰,只是小人没有亲眼见到过……!”
    “兵器呢?”
    “兵器在落日峰。”这一次付纲倒是干脆利落:“他们说兵器库可能建在落日峰。”
    “很好。”楚欢这次倒是很满意,“付纲,你落草为寇,打家劫舍,残害百姓,连官府的盐都敢抢劫,实在是罪恶滔天,按起罪责来,你这颗脑袋来来回回砍上十次八次也是不够的。”
    付纲乞求道:“大人开恩,小人并不知道那些食盐是官府的,若是知道是大人的东西,小人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打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