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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节

      乱军之中,冯破虏虽然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往北而逃,西北军追出十数里地,骑兵与步兵拉开了距离,显然是为了安全起见,骑兵并没有继续追赶,等到后队步兵跟上。
    只是这一番追杀,却还是让冯破虏遭受重创,沿途尸首如山,血流成河。
    从正午开始,尚未天黑,一场大战便即落下帷幕,秦军全线溃败,死伤无数。
    夷蛮人打起仗来确实凶悍,可是逃窜起来,却也是争先恐后,冯破虏有心想要重新集结溃兵,可是几千夷蛮骑兵根本不顾冯破虏这边的号角声,拼命抖动马缰绳向云山府城方向溃逃,便是术赤台此刻也已经无法约束手下将士。
    冯破虏无奈之下,只能等到回城再行整编。
    虽然这一战损兵折将,也体验了楚欢恐怖的武功,但冯破虏却并没有完全绝望。
    至少还有云山府城在手中,周庭率领两千河西军镇守云山府城,虽然西山军临阵倒戈,安雷和范佩西两部夷蛮骑兵也都离队而走,但是尚有数千残兵,加上城中的兵马,也还能凑出五六千人马来,倒可以抵挡一时。
    只是一想到安雷与范佩西竟然在最紧要的时候撤军,导致这场惨败,冯破虏又是愤怒又是怨恨。
    他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只要有机会,定会率领兵马前往漠北,将这两个部族彻底踏平,人畜不留,至若这两族被软禁在武平府城的族长,也要上书恳请定武斩杀,将人头悬挂于城门示众。
    可是自己这次惨败,却不知定武又将如何处置自己?
    这一场战役,本就是一场豪赌,一旦取胜,自己不但功成名就,而且在如此战果面前,即使自己违抗圣命,皇帝也不会当真追究下来。
    毕竟他还需要人为他打仗,在如今秦国四处受敌的情况下,取得一场胜仗,大可以鼓舞秦国上下士气,定武自然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惩处功臣。
    可是现在的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既然是豪赌,一旦失败,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冯破虏心情杂乱,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方才为了逃离西北军在背后的追杀,所有人都是拼命前逃,能够掏出来的,几乎都是骑兵,步卒全都被远远抛下,生死未卜,不过想到西北军追杀时的气势,还有那数千骁勇的西北骑兵,谁都知道被落下的兵士定然是凶多吉少。
    虽然后面一时间也听不到西北军追赶而来的声音,但是所有人却还是不敢停下歇息,在众人心中,只有回到坚固的云山府城之内,才能喘一口气。
    冯破虏领着残兵败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听得前面传来欢呼声:“到了……我们回来了……!”冯破虏抬头望过去,果见到前方不远处出现点点星火,宛若飘在半空中,正是云山府城头点起的火把。
    冯破虏精神微震,拍马上前,此时城门处早已经人满为患,黑压压一大片骑兵都聚集在城门之外,其中固然大多数都是夷蛮骑兵,却也有不少河西骑兵,都是仰着脖子,冲着城头吼叫。
    “怎么回事?”冯破虏催马上前来,瞧见城门紧闭,城头之上站着一排兵士,都是手中举着火把。
    “侯爷……!”边上一名河西骑兵认出冯破虏,忙道:“他们不开城门。”
    冯破虏皱起眉头,听得四周都是一片吼叫,猛然间厉喝一声:“都不要叫了。”他中气十足,这一声宛若雷鸣,四下里众兵士都是吃了一惊,瞧过来,见是冯破虏,声音便都小了下去,很快便没有了声音,城下变得一片宁静。
    冯破虏这才催马上前,到得城门下,抬头看向城头,高声道:“我是冯破虏,快开城门!”
    城头上的兵士互相瞧了瞧,便在此时,却见到一人从城头探出头来,冲着下面瞅了瞅,一个粗犷的声音大声道:“城下可是北勇侯?”
    冯破虏借着火光,看到那人身材魁梧,一身甲胄,显然不是周庭,皱起眉头,道:“不错,你是谁?长陵侯在哪里?”
    “长陵侯马上就到。”那人笑道:“鄙人袁崇尚,不知北勇侯可曾耳闻?”
    “袁崇尚?”冯破虏皱眉,低头想了一下,立刻想起来,道:“你是安邑总督袁崇尚?”
    “正是鄙人。”袁崇尚拱手笑道:“北勇侯,听闻楚欢大举北进,鄙人唯恐西山兵力不足,所以亲率三千兵马前来助阵,只是抵达云山城的时候,却听说北勇侯已经率领主力兵马前往秋风原与楚欢决战,这云山府城兵力空虚,鄙人只能在这里协助长陵侯镇守云山府,以防万一。”又笑道:“鄙人抵达之时,长陵侯已经几日没有合眼,筋疲力尽,所以鄙人让长陵侯先去歇息,城防暂时由本督负责。”
    冯破虏听说袁崇尚带了三千兵马助阵,顿时眉头微微舒展,正是兵力捉禁见肘之时,袁崇尚这三千兵马倒也来得及时。
    “袁总督,先打开城门再说。”冯破虏高声道:“西北军就在后面,随时都要追过来……!”
    “追过来?”袁崇尚皱眉道:“北勇侯,难道你们已经与楚欢交过手?”扫了一眼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兵马,“这……这些都是你的部下?”
    “不错。”冯破虏此时倒还真担心西北军追杀过来,此时手下这几千兵马溃不成军,阵型散乱,兵败之后,惊魂未定,而楚欢麾下尚有数千精骑,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冲过来,若是如此,以现在的情势,根本抵挡不了,“袁总督,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打开城门,本侯再与你详谈。”
    便在此时,城楼之上一阵骚动,随即听得一个声音高喊道:“北勇侯,战况如何?是否击退西北军?”说话间,长陵侯周庭已经探出脑袋来。
    与袁崇尚镇定的神情相比,周庭却是一脸忧虑,此时趴在城垛上,居高临下,扫视城下,倒是找到了城下的冯破虏。
    冯破虏面带羞惭之色,却只能道:“长陵侯,出现了变故,先打开城门,西北军马上就要杀过来,咱们定要守住云山城。”
    “什么?”周庭见到城下兵马一片散乱,也知道事情不妙,顾不得多想,沉声道:“快开城门……!”
    “慢!”周庭话音未落,身边立刻响起袁崇尚低沉声音。
    周庭皱眉,转头看过去,见袁崇尚一脸肃然,急道:“袁总督,西北军马上就要杀过来,北勇侯麾下如今军阵不整,一旦敌军杀到……!”
    “长陵侯,你的意思,袁某明白。”袁崇尚正色道:“可是你要仔细瞧一瞧,这城下都是些什么人?”压低声音:“那可都是夷蛮骑兵,他们在河西的时候,圣上就不曾让夷蛮的一兵一卒入城,长陵侯可明白缘故?”
    周庭一怔,他是定武身边忠臣,自然知道当初河西武平府为何不让夷蛮人入城。
    在中原人的眼中,夷蛮人宛若野兽,嗜血好杀,不通教化,那是难以约束的一群残暴之徒,而且每当漠北出现灾荒,便会有大批的夷蛮人南下进入中原境内,烧杀抢掠,中原百姓深受其害。
    让夷蛮人入城,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人能够安分守己,就算这些人循规蹈矩,却还是会引起城内百姓的骚动反感。
    更何况此时城外有几千夷蛮骑兵,真要放入城中,听从命令倒也罢了,一旦任意妄为,城内的兵力甚至都无法镇压。
    冯破虏却是时不时向南边张望,心急如焚,见城门半天不开,心下火气,怒声道:“长陵侯,你们在做什么?要等着西北军杀过来吗?本侯是云山主帅,现在命令你赶紧打开城门。”
    周庭微一犹豫,神色看上去十分为难,很快,似乎下了决心,回身吩咐道:“传令下去,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又向袁崇尚解释道:“袁总督,大敌当前,保住云山要紧,真要出了什么乱子,由我一力承担……!”挥手吩咐道:“快去开城门。”
    那名兵士瞧向袁崇尚,却见到刀光一闪,袁崇尚早已经拔出了佩刀,架在了周庭的脖子上,周庭脸色骤变,失声道:“袁……袁崇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陵侯,本督与夷蛮人势不两立,你要放夷蛮人进来,本督可不答应。”袁崇尚冷冷一笑,道:“你要是放夷蛮人进城,本督连你一起砍了。”
    周庭大变之下,虽然吃惊,却没有慌张,盯着袁崇尚,冷冷道:“袁崇尚,你是要造反?”
    “造反?”袁崇尚含笑道:“长陵侯,本督只怕夷蛮人进城,城里的百姓要造反。”他气定神闲,握刀的手异常稳健。
    周庭盯着袁崇尚眼睛,很快,瞳孔收缩,似乎明白什么,叹道:“本侯……上当了……!”
    第一九一四章 取城
    冯破虏虽然是从城下仰视城头,一时间却也瞧不清城头到底发生什么,但是一阵不祥之感却是笼罩心头。
    便在此时,却听得又一队骑兵从南边飞奔而来,更有人已经大声叫道:“西北人追过来了……!”
    冯破虏心下吃惊,本来城下已经颇为安静,但是听说西北军当真从后面追上来,城下的将士顿时又是一张慌乱。
    不少夷蛮兵对着城头高声怒吼,见迟迟不开城门,术赤台却已经靠近到冯破虏身边,盯着冯破虏怒声道:“侯爷,为何不开城门?难道要让我们都死在城下?”
    他本来对冯破虏颇有畏惧之心,但是惨败而归,手底下死伤无数,心中本就恼火,此刻到了城下,本以为可以入城松一口气,却不想大门紧闭,竟似乎没有开城的打算。
    生死关头,术赤台脸上血污满布,却也顾不得其他,握着拳头,怒视冯破虏,边上不少夷蛮骑兵也纷纷掉转马头,瞪着冯破虏,黑暗之中,夷蛮骑兵一双双如同虎狼一样的眼睛,便如同要吃人一般。
    冯破虏面对这群夷蛮溃兵,心下倒是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却还是保持冷峻之色,沉声道:“都不要急……!”冲着城头叫道:“长陵侯,还不打开城门?”
    长陵侯周庭此刻却是被袁崇尚用刀架着脖子,听到城下冯破虏的叫吼,却是无法回答,只是冷冷盯着袁崇尚,道:“袁崇尚,这城里还有两千河西军,你……你不过三千人,背叛大秦,你定会自取灭亡。”
    “长陵侯为何不左右看看,这里到底都是谁的人马?”袁崇尚淡淡道。
    周庭左右看了看,此时才发现,站在自己身边左右的兵士,却明显都是袁崇尚的部下,身体一震,恍然大悟,“原来……原来如此,原来你早就有安排。”
    “看来长陵侯果真是太过疲倦了。”袁崇尚笑道:“长陵侯连日辛苦,好不容易却歇息片刻,这一觉却是睡了五六个时辰……本督正好借着这机会,将城中的防务重新布置了一下。这是云山南门,西北军若是打过来,南门首当其冲受到威胁,所以本督将南门的河西兵都调到其他城门,这里全都换防我安邑兵士……!”
    “袁崇尚,你叛国背主,不得好死。”周庭怒道:“你这个不忠不义的小人……!”
    袁崇尚却是淡然一笑,道:“本督对先帝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是先帝在世,便是粉身碎骨,本督也会领兵与楚欢决一死战。”
    “一派胡言。”周庭冷笑道:“你背叛帝国,还有脸说尽忠先帝?”
    “先帝既然驾崩,如今的秦国,就不是本督效忠的秦国。”袁崇尚淡淡道:“当年太子结党营私,也曾有人拉拢本督加入太子党,只可惜本督效忠的是先帝,先帝在时,本督自然不会听从太子之命。太子早就对本督心有不满,如今还没有对本督动手,不过是还能用得上,可是本督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一定会对本督动手,既然如此,本督又岂能坐以待毙?”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人臣的本分。”周庭冷冷道:“圣上一心要复兴大秦,又岂会因为从前的过节,轻易惩处大臣?袁崇尚,这本就是你居心叵测,你当真以为你的心思本侯看不透吗?”
    袁崇尚“哦”了一声,周庭冷笑道:“你领兵前来,本就是想要投机取巧,叛与不叛,本就是取决于冯破虏此战能不能胜。”
    “哦?”袁崇尚微眯眼睛,唇边带着一丝笑意,“长陵侯看来很有眼光。”
    “如果冯破虏此战胜了,凯旋而归,你大可以声称是领兵来助阵,圣上知晓你领兵前来支援,自然是欢喜,你虽然没有在前线斩杀敌军一兵一卒,却说不定圣上心情大好,也会给你一些封赏。”周庭盯着袁崇尚,似乎已经看透袁崇尚的五脏六腑,“只是如今冯破虏战败,你便有了其他心思……!”虽然被刀架着脖子,周庭却还是无惧地往前踏出一步,“袁崇尚,你想背叛大秦,投靠楚欢,想将这座城献给楚欢邀功?”
    袁崇尚脸色骤冷,周庭却已经伸出一只手,照着袁崇尚抓过来,怒吼道:“本侯与你这卑鄙小人拼了……!”
    袁崇尚本就是武人出身,周庭又如何是他对手,他却不出刀,抬起一脚,踹在了周庭胸口,周庭整个身体顿时飞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
    袁崇尚使了个眼色,早有兵士上前按住周庭,手脚利索将周庭捆绑起来,便是将周庭的嘴巴也用带子封上。
    城下此时一片叫喊之声,更有不少人破口大骂。
    袁崇尚这才走到窗墙边上,双手按在城垛上,冲着城下喊道:“北勇侯,你想不想进城?”
    冯破虏一怔,城门迟迟不开,他已经是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便砍了袁崇尚,可是此刻城门控制在对方手中,只能忍着怒气,道:“袁总督,赶紧开城门,再迟就来不及了。”
    “北勇侯是国家重臣,危难之际,本督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袁崇尚抬手指着城下黑压压的兵马,“可是进城之前,北勇侯必须先让城下的夷蛮人后退五里地,只要他们退后,本督立刻下令打开城门。”
    此言一出,城下更是一片轰然。
    术兀台等不少夷蛮人倒是听得懂中原话,闻言脸色大变,怒道:“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北勇侯,你也知道,夷蛮人野性难驯,不服管教,如果放他们入城,本督只怕城内百姓不满。”袁崇尚慢悠悠道:“而且咱们大秦本就是用他们作为平叛之用,如今他们大败而归,都是一群无能之辈,本督实在没有必要再收留这些蠢货。”
    冯破虏心下却是骇然,袁崇尚话说得轻巧,可是这番话一说出来,必然会让夷蛮人心生怨怒,搞不好就会生变。
    果然,术兀台已经冲着冯破虏怒声道:“侯爷,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死伤无数弟兄,为你浴血厮杀,他竟然这样说我们?你是否当真要让我们向后撤?”
    一群夷蛮人都是紧握马刀,凶神恶煞般看着冯破虏。
    冯破虏身边的部将见情况不妙,立刻护在冯破虏左右,只怕这些夷蛮人一时暴起,对冯破虏动手。
    “你们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冯破虏沉声道:“本侯绝无此意,本侯定与你们同生共死……!”
    他话声刚落,便隐隐听到南边传来一阵马蹄声,脸色骤变,霍然扭头,夜空之下,城下的兵马俱都静下来,所有人都禁不住向南边望过去,密集的马蹄声如狂风骤雨一般,急促无比,正由远及近传过来。
    “不好,西北人追上来了。”人群之中一声惊呼,随即四下里一片混乱,不少人纷纷叫嚷:“快跑啊,西北人追上来了……!”
    城下一片混杂,人喊马嘶,术兀台此时也顾不得与冯破虏争执,知道云山府城已经是进不去,调转马头,拍马向北而走,城下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是争先恐后向北而逃,有不少骑兵先前想着让自己的战马歇息片刻,所以下马落地,此时混乱之中,有些人还没来得及上马,便被从边上冲过来的骑兵撞开,人马分离。
    叫骂声响成一片,不少人生生被同伴撞开踩死,夷蛮人性情粗野,逃窜之时,但有人挡住自己道路,挥刀便砍。
    西北军尚未抵达,城下互相践踏砍杀便折损了不少人。
    蹄声如雷,轰然而至,黑夜之中,数千西北骑兵如同暗夜的幽灵军团,一列列一对对骤然而至。
    西北骑兵列阵而来,狂奔之下,势若风雷,城头上的兵士们眼睁睁地看着井然有序的西北骑兵如同秋风一般扫过城下,所过之处,尚滞留在城下的兵将人仰马翻,惨叫声响成一片。
    这时候,骑兵的冲击力才真正地体现出来。
    更多的夷蛮骑兵早已经没入北边深邃的黑暗之中,而一排又一排西北骑兵从城下席卷而过,等到最后一排西北骑兵从城下划过之后,城下空旷的大地上,只留下满地的尸首,残肢断手遍处散落,甚至有不少战马也生生被席卷而过的西北铁骑砍得四分五裂。
    城头上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一切似乎就是在转眼之间发生,所有人亲眼看见西北铁骑如同镰刀收割稻草一样砍杀敌人。
    隐隐之中,从北边的黑暗之中,时不时传来凄惨的叫声,众人知道那定然是落后的逃兵被西北铁旗赶上。
    片刻之后,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死寂,如果不是因为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道以及满地的尸首,甚至让人误以为先前城下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小片刻之后,听得黑暗之中,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城头的兵士顿时紧张起来,黑暗之中,却瞧见数十骑忽然间便冒出来,到了城下,火光之中,只瞧见当先一人胯下骏马如同烈火一般,那人一身甲胄,手持大刀,宛若坐在一团火焰之上,神威凛凛,宛若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