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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奇病怪伤(中)

      陈文禾站在一旁听青螺说得认真,青螺又望闻问切了一番,叮嘱几句。陈文禾这才又拉住青螺的手道“姐姐,你路上劳累了吧。我爹说你还受了伤,我先送你进屋去,陪你说说话。”说着,青螺朝陈墨和紫毫微笑点点头,牵住陈文禾的手,走进水云榭去。
    陈墨和紫毫就站在廊下,看着塘中将枯的红荷碧莲。陈墨道“这次前往神农山庄给楚凤南拜寿,楚庄主还特意让我转达对你的问候。”
    紫毫冷冷地道“过去的十年,神农山庄和留云庄彼此的问候还少吗。江湖方术,猫哭老鼠,假慈悲而已。”
    陈墨听他口气如罩严霜,脸色又暗沉沉的,想到他病痛十载,只得道“我看你今天的精神好了许多。四爷今晚要在暮霭堂设宴,给青螺姑娘和水穷居士接风,你身子不碍事的话,也一起来吧。兄弟几个好久没在一起热闹了。”
    “我还是不去了。”紫毫目视远方,院墙外边的天空下该是通往姑苏城的大道,不由地叹口气,道“笔墨纸砚,留云庄四大护卫,一个年轻不经事,一个不能回归,而我,又是现在这幅神人共弃、卑如野鬼的样子。陈二叔,我不过是熬日子罢了,熬一天算一天,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大仇得报的日子。难怪陆游要说‘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了。有时候,造化弄人,时不待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听了紫毫的话,陈墨是悲悯的。当年的紫毫是多么意气风发,陈墨还能回忆起来,当初在笔墨纸砚的座次上,紫毫以一路无心刀法将陈墨击败,最终列为“笔墨纸砚”之首。云四爷专门赐下一把中空的半长的刀,作为嘉奖,起名就叫作“无心刀”。
    陈墨也是抬头看着远方,道“现在你心事太重,凡事一入你的脑子,你就日夜悬念,时时牵挂,这怎能是休养生息之道?庄上上有四爷、公子,下有古砚、文禾,我虽然年纪比你大些,但也不是拘泥不化、冥顽不灵的人,你要学会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情,和我们言明,大家一起承担,总好过你一个人煎熬。”
    紫毫道“之前的我,无心无肺得惯了,一闲下来就知道吃喝玩乐,把你们为我所做的当成理所当然。这几年,我才后知后觉起来,心里每每想起都会有些懊悔。我不敢奢求再多,不给大家添麻烦,已是万幸了。”
    陈墨蓦然笑道“无心刀的这番言语,真是有心了。”
    紫毫也笑了几声,却呛了风,猛然地咳嗽起来,只是咳嗽两声,已经气息不稳,喘不过气来。陈墨拍拍他的背心,道“我看这会儿天凉了,你还是早点回屋里去吧。我让文禾送你回去。”
    紫毫也不推辞,陈墨思索一瞬,叫出陈文禾。陈文禾撅个小嘴,道“人家和青螺姐姐说得投机,偏让我去。”但还是扶了紫毫,走过曲桥,又开始说笑起来。陈墨远远地就听到她那如同百灵鸟的清脆声音,“紫毫哥哥,你说千幻堂怎么建在山上呀。都挡住了我们的视野。”
    陈墨不由地笑笑,眉梢是慈父才有的喜悦。
    陈墨走进水云榭,仔细地问了紫毫的病情。青螺道“根据他的脉象来看,的确有些奇怪,但说怪也似乎不怪,若说不奇却又有些神奇。”
    自豪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青螺道“所谓怪,是他气性血流、心跳脉搏似乎有些阻滞,相较常人有些缓慢乏力。但这似乎并不是什么绝症,也不是什么沉疴,毕竟世间万物,并不相同,有快就会有慢,又高就会有低,所以也似乎不怪。就像我刚才形容的,似乎大河东去的渠道被拦住了一些,流得缓慢了而已。这就是所谓的不奇之处,而要说它神奇,乃是紫毫大侠刚才所说,这病痛来时犹如泰山崩他,却又会去时如秋雨缠绵,来而往复,动静有变。这是我生平从未见过的奇病怪伤,我要仔细翻看一下《青囊书》,看看有无类似的记载。”
    陈墨听了,额头渗出细微的汗,秋风从水上吹进屋子,微微有些凉意。陈墨道“还是有劳姑娘早午晚三次瞧看着紫毫,有什么事都要告知我。”
    青螺双目如湛,道“我既然应了这事,必定尽心。陈二叔,尽请放心。”
    陈墨道“在庄上尽管住着,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和我说,我来为姑娘安排。哦,对了,今晚,云四爷要在暮霭堂为姑娘和水穷居士接风,你们在此稍作休息。”
    陈墨退出房门,径直往生云轩去,一路上走着,一路回想那日在金陵夜间做的梦,梦里的那句话“这不成,是个局”还时刻缭绕在耳边。
    生云轩乃是庄主云季牧的居所,房屋旁边搭着一个茅草棚子,棚子外边是个熄灭的炭火炉子,炉子里还放着一些铁具。
    陈墨屏退左右,敲了生云轩的门。云季牧坐在屋里,见陈墨进来,问道“紫毫的病情怎么样?”
    陈墨暗自摇摇头。
    云季牧失神倒在椅上,道“真的没救了吗?”
    陈墨忙道“说是没有大碍。”
    云季牧惊坐而起,先是疑惑道“没有大碍?”后双眼又露出惊惧,道“果真没有大碍?”
    陈墨道“看来他真的是起了歪心了。我们不得不除掉他了。”
    云季牧道“且慢。我们先冷静一下,不要冲动行事。”
    陈墨道“正如青螺诊脉那样,如果紫毫的身体早已恢复,他这样故意隐瞒,还佯装缠绵病榻,实乃居心叵测。留云庄这些年早就危若累卵,又培养不到后起之秀,外患未平,再增内忧,风雨交迫,雪上加霜呀。”
    云季牧道“可他为留云庄出过许多力,我实在不相信他会弃戈背叛。况且亦欢,也被我们送出去了,我们也亏欠他们许多。”
    陈墨道“不过,我们还是要多一些防备心。”
    云季牧道“也只能这样了。你也多加留意,定要保护意远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