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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白龙与伞

      从花船下来,几人又开始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临安城到了晚上节奏就变得很慢,所有人都慢,很慵懒,像是猫一样,无论是干什么都慢悠悠的,不慌不忙,给人一种闲适的感觉。
    若是住在这里该很好,苏沐阳心中想着,他很喜欢这样的环境,人多却不吵闹,清净而不冷清,或许是江南独有,这里的人说话都慢条斯理的,声音也都很温柔,就算是菜市也没有别的地方那么吵闹,仿佛是一群人在拉家常。
    此时已经很晚,所以他们走着走着街道就冷清下来,只留清白月光照着几人的身影,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拉得很长一串影子,身旁是柳树,更远处西湖的水缓缓流动,声音很细,像是一条涓涓细流,也如这江南人一般,慢条斯理地流着。
    雷峰塔上忽然飞出一道流光,那是一把白的伞,它从塔中飞出来,然后落到湖畔的柳荫下,伞上泛着淡淡的白光,在这有明月的夜里并不如何显眼,但此时街道上冷冷清清,看起来便有些诡异。
    白伞轻轻打开,伞下流光缓缓转动,然后现出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她看起来眉目如画,将身后的西湖风景也衬托得宛如画一般,这画不用如何勾勒描摹,随便来个画师,将这画写在纸上,便是传世佳作。
    伞柄上有着流苏,女子握着伞的手显得虚幻透明,但随着伞面吸收月光,一丝丝元气传递到她身体中,她便凝实起来,变成了真正的人。
    她盈盈一笑,对着月光看了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然后从柳树下走出,来到街上,身影曼妙清丽,无论从何种角度看,都是个极美的姑娘,只是眉间一点挥之不去的哀愁,让她看起来像个情郎未曾赴约的怨女。
    她自然没有情郎,她朝对面那六个人走去,这几人白天曾来过塔下,甚至其中一人的气息她十分熟悉。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雷峰塔,但今日有人来到塔顶,虽只是站了一会,那人身上的力量让雷峰塔出现了一点点漏洞,于是她终于又找到机会跑了出来,虽然白天就得再次回去,但能逃得这片刻光阴她就很开心了。
    临安城中传言半夜时常有美貌女子向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借伞,答应的书生总是第二日醒来发觉自己睡在西湖堤岸旁的树下,他们不知道自己何时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昨夜遇见一个极美的女子。
    但从上月起,有些书生死了,于是这个美好的故事带上了一些恐怖的彩。
    几人停下脚步,看着款款走来的那个白衣女子,苏沐阳微微皱眉,白天才听说那个故事,不想晚上就遇到了,但这人身上气息十分清白,显然不是吸人精气修炼的妖怪,若是那样,妖怪的气息会非常浑浊。
    “几位可有带伞?女子的伞有些破了。”女子走到几人身前,优雅行了一礼,将白的伞收了起来,然后说道。
    君承泽看清这人面容,然后瞳孔猛缩。
    夏昭亦是如此。
    “是你。”夏昭道。
    女子微微皱眉,还以为自己居然遇到了以前借过的伞的人,那样便没用了,结果抬头一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虽然长大了许多,但她依然记得。
    因为当年她去曜金宫盗宝,是他送她回到临安,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对她这样的人来说,不过是不久之前。
    但对夏昭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了,那时他还虽然如今也没有多大,但他依然认识这个女人,肩膀上的景阳也认识这个女人,袖子里的龙乐也是如此。
    这时,君承泽又道:“你是不是叫白漪?”或许是太过激动,或是震惊,他声音微微颤抖,慕广寒看他的手也在颤抖,紧紧握成拳,不由想到苏玉儿悄悄告诉她的关于君叔叔过去的事情。
    女子这才看到君承泽,虽然这人气息相似,但她并不认为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在龙宫的追杀下还能活命,但她听到这话,隐约觉得,或许还真有些可能。
    “你怎么知道?”女子问道。
    君承泽稍微镇定了些,说道:“因为我娘叫白涟。”
    “姐姐?你是姐姐的儿子?”女子闻言花容失,双眼中流下晶莹泪水,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她勉强靠月光维持的身影又重新变得虚幻,君承泽见她模样,往雷峰塔看了一眼,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苏沐阳一脸茫然,苏沐雪和元嘉也是如此,只有慕广寒好一些。
    “姐姐真的死了?没想到你居然能活下来,那也不枉我被困在雷峰塔里。”白漪擦了擦眼泪,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君承泽问道,和苏沐阳问的却不是同一件事。
    “姐姐去了龙宫以后我便和她断了联系,但几十年前我忽然听到消息,姐姐已经死了,那时我刚突破地仙,修为还不稳,一时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龙气激荡之下,险些淹了临安,后来寒山寺的那些和尚便将我抓进了雷峰塔。”白漪苦笑道。
    君承泽道:“我和娘被龙宫追杀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白漪道:“可我一直不知道,姐姐当年执意去龙宫,我却只想在西湖里修炼,自此便再没有联系过,我本以为能让姐姐如此痴恋的,总归对姐姐不错,却没想到连孩子都有了,龙宫还是觉得姐姐出身太卑贱。”
    君承泽想起这些事情,脸渐渐冷了下来,道:“总有一天我会为娘报仇。”
    “算起来那位龙女也是你娘。”白漪同样寒声道。
    “我没有这样的爹和娘。”君承泽道。
    “当年你去曜金宫求药,是给承泽的娘亲求的吗?”夏昭问道。
    白漪这才想起他还在,又擦了擦泪水,道:“不是,那时姐姐已经死去多年,我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就算拿到扶桑果也没法用,我是给我的夫君求的。”
    “夫君?”夏昭吃了一惊,算起来那时白漪已经被镇在雷峰塔里,是元神去的曜金宫,居然还有夫君?
    白漪想起那时的事情,忽又笑了起来,道:“说起来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我连夫君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夏昭笑道:“你要谢就谢我师父好了。”
    这时街道上忽然走来一个僧人,生得极为好看,就算比起白漪来,也丝毫不逊,当然,他是男人。
    观海看着白漪,又看了看雷峰塔,心想这事还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