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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住尘香花已尽。
琴声没能留住她,眼泪也没能留住她。丁玹终于还是在这个金桂飘香的深夜香消玉殒了。
从此,一个伟大的母亲、一个温柔的妻子、一个善解人意的婆婆,一个热爱世间美好万物的女人,变成了面朝海湾的一抔黄土。
丁玹生前耀眼明亮,曾是高贵美丽的“宁阳之花”,生后却只愿至亲至爱送行。
苍松翠柏,山河沉默。
“3岁上幼儿园,6月上小学,从此之后,我的人生里便是无休无止的功课,和永远都赚不完的钱。我真正陪在您身边的,其实只有人生的头三年而已。您支持我做我喜欢的事,比我还要疼爱我爱的人,更鼓励我直面自己懦弱不堪的内心。”
说到这里,萧樾顿了顿:“而我却无以为报。”
在高高的山岗之上,黑衣黑发的萧樾收起了悼词。他面朝亲友,最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天色阴郁,微雨渐渐染湿了墓前的石砖。
送完来吊唁的亲人,又将萧林扶上了车,萧樾这才独自返回到了墓前。
担心萧林伤神,萧樾强忍了三天,哪怕是在火化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这一刻,他却是泪如雨下。
因为下雨的缘故,墓前的花倒了几束,已经离开的姜玟桐去而复返,正挺着肚子,小心翼翼地想要将花扶正。
她身子笨重,动作也很滑稽,但神情却无比认真。
和10年前在通选课教室里一模一样。
萧樾飞奔上前,搂住了姜玟桐。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很快传来了啜泣声。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轻轻地说:
“桐桐,我也没有妈妈了。”
姜玟桐撑着伞,慢腾腾转过来,用手帕替他擦去满面的泪水:“萧樾,你不要太难过。”
在雨大起来之前,她叫车将萧樾送到了望月园。
下车之前,萧樾凝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今晚你能不能在望月园陪一陪我?就一晚。”
因为萧樾长久地住在医院,屋子里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尘灰。
萧樾四处掸了掸灰,搀扶着姜玟桐在沙发上靠下:“你先歇一会,我去给你打水泡脚。”见她神情茫然,他又轻声说:“这几个月我常常给我妈洗,也算是熟练工了。”
他急匆匆地跑去端水时,姜玟桐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上一次来的时候,丁玹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曾兴奋地介绍,萧樾买了几株桂花树,在春天就要种下。
而一年即将过去,这一片桂花树竟然真的开出了花。
虽然只有小小几簇金黄的花朵,但它们也加入了这一场伤感的告别仪式。
姜玟桐闻着花香,肚子却疼了起来。
萧樾端着水走过来时,看见她已经蜷在了沙发上。
“萧樾,有个坏消息……我可能要生了。”姜玟桐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你帮我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萧樾手中的水盆当啷掉到了地上。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不过片刻功夫,他就研究明白了宫缩计时器的用法,一边开着车,一边提醒着她:“医生我联系上了,产房已经就位。你现在集中精神,宫缩开始和结束时告诉我。”
说完一通,他扭过头去,发现姜玟桐的额发已经完全被汗浸湿,她紧紧咬着牙关,一声也不吭。
“我一只手开车也行。”萧樾边说着,边解开了袖扣,“咬吧。”
飞行了十个小时,程跖的飞机甫一落地,程太的微信就发了过来:“小石头,你的丁阿姨去世了。他们家没有通知外人,我刚刚才得到消息。”
程跖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追问情况,程太又发来一条:“我听说,桐桐一直陪着。她预产期要到了吧?”
糟了,程跖几乎是两眼一黑。可不待他拨通电话,萧樾的电话马上追了进来。
还没开口,就听见萧樾在那边怒吼:“程跖,你丫死哪里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
“你丫还好意思问?”萧樾的声音几乎要刺穿云霄,“你闺女就要生了,你出个屁的国啊!!!”
萧樾扔下电话,就见产房护士急匆匆跑出来大喊:“胎位突然变了!脐带有绕颈风险,您跟我进来,我们一起再试最后一次,不行就要顺转刨了。您是家属吧?赶快过来跟我签个字。”
“什么字?”萧樾在丁玹住院期间不知道签了多少回字,几乎都有心理阴影了,他抓住小护士的胳膊急问,“签字是什么意思?”
“别急。”边遂宁这时走了出来,“就是转剖腹产的手续。不忙着签,你来换衣服,跟我们一起试最后一次。”
姜玟桐看见萧樾进来,呜呜呜闷叫了起来。她衣衫尽湿,像是搁浅在河岸上奄奄一息的溺水者。
萧樾握住她的手,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没事,我陪着你。”
零点八分,程跖终于跑进产房所在的区域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啼声。
新的一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