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这个社会是现实的,没有钱你就什么都没有,连活着也是奢侈的,宋白不要脸只要钱却又生活得极为困苦,宋秀秀的护理费用太高了,高到他只能没命的出卖自己,直到了死去……
大概没有人知道过这世上有这么一个可怜的少年存在,除了半年前从乔司令口中听到宋秀秀这个名字的祁筠,他在宋白生前住的地方找到了他的日记。
字里行间满满的全是恐惧,他怕很多事,怕有一天宋秀秀醒来了,他该怎么面对她?他怕自己的身份会让宋秀秀招人唾骂;他怕有一天他不行了,谁来帮他照顾宋秀秀,这个美好的女子,又有谁来拯救她?
一个少年备受煎熬的活着,想死,却又怕死,这样的恐惧围绕了他整整三年,大家都看到他厚比城墙的脸面,又有谁能发现他早已支离破碎的灵魂?
宋秀秀的病房非常安静,唯独听着机械有规律的运转着,一个护理正在替她盖好被子,看到有人来了稍微有点诧异,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宋秀秀的,只有每个月定时的把钱转过来,他们医院也就这么一直替她照看。
宋白友好的朝她点点头,护理好奇的偷偷打量他,整个人异常的单薄,给人一种风一吹就能倒的错觉,脸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表情亦是淡淡的,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清雅的书生卷气,看样子大概是哪个富家公子,只是他们和宋秀秀是什么关系?
宋白走上前,端详着宋秀秀的模样。
她长得并不漂亮,只能说五官端正清秀,脸色青中透白,一副常年待在室内的样子,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颧骨凸出,脸颊凹陷,双目紧闭着,看着却是非常的安详。
她就是宋秀秀啊,宋白想,普通到让人一转眼都能忘掉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又伟大到让宋白舍不得放下她。
宋白,我占用了你的身体,就该替你还债吗?
病房里没有人说话,都站着看宋白,陈志以为他会哭出来,可是他没有,没过多久就表示要离开了。
“不多看她一会儿?”
“不用了,她在这里会很好,是不是?”宋白转而问陈志。
陈志楞了一下,有些愕然的点点头。
“那就好了。”宋白浅笑,陈志看不清他笑里头所夹带的情绪,他说,“只要我一直待在乔翊身边,你们就会一直这么照料她下去的。”
“对……”这是陈志之前一直用来说服宋白的一个借口。
宋白没有再说话了,陈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不敢再问他,有时候陈志在想,宋白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竟然能集齐那么多矛盾在身上,他就像是一个打成死结的毛线球,怎么拆也拆不开,解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的宋白其实是我最想写的一类人,看着弱受内心却比任何人还要强大,有着最肮脏的身体,却比谁都干净的灵魂,他的死亡让我感到心疼,这个孩子长到这么大除了那段和宋秀秀在一起的日子,就没有一次是真的幸福过,写到他的时候我就莫名的感到心酸,如果有机会,我想写给他一篇番外,算是对他的一个致敬。
ps:宋秀秀既是宋白为什么在乔翊病好之后还愿意待在他身边的原因,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财力去照顾这个人,而且他确实斗不过他们,继续待在乔翊身边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chapter 26 压抑
在医院待了整整一个月,宋白出乎意料的平静,并非他们所想的没有丝毫的求生欲,反倒是吃好喝好,身体也慢慢的好转,六月底他甚至自己要求出院了,这让乔翊受宠若惊,以为宋白想开了,小心翼翼的去接他。
宋白没有看乔翊一眼,或者说,他已经完全忽略掉了他,他和旁边的人甚至是刘飞都笑笑的说,你今天穿得很帅,就是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乔翊。
所有人都知道形势不妙,本以为乔翊会发火,却没想到他握握拳又松了开来,强颜欢笑的跟在宋白后面,替他打开车门,然后不断的絮絮叨叨,问他想吃什么啊,然后又不断的讲着最近小宝特别贪吃,然后把他要熬汤的排骨给叼走了……
宋白的身体还是很差的,头发也长了不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一个月前穿着还算合身的衬衫现在套在他身上都显得空荡荡了,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外头,眼底一片阴霾。
屋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的灰尘,这段时间以来,乔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遍又一遍的刷着家具摆设,他要忙到没有任何的时间去想任何事,美好的痛苦的,完全不敢碰触。
晚上宋白只喝了点汤就上楼了,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乔翊不敢去打扰他,一个人坐在楼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已经凌晨三点了吧,宋白下楼想倒杯水,却发现楼下隐隐有青色的光线,他慢慢的扶着楼梯走下去,就看到乔翊一个人坐在电视前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里的人。
宋白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楼梯口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乔翊还病着的那段时间宋白恶作剧似的拍下来的影片,断断续续的,全都是乔翊二了吧唧的模样,时不时才传出宋白的轻声淡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对乔翊露出这样的表情。
手把手的教他吃饭,喝水,替他刮胡子,剪指甲,然后拿着儿童智力玩具一遍又一遍的陪他玩,七巧板、拼图,因为他手去摸烧水的壶子烫到了手,被他打手心,还带着他从玄关一直到屋外的那条种满了梧桐树的小路,一次又一次不知道走了多少遍……
乔翊看得痴迷,手里的遥控器不断的重播着那段宋白大笑的影像,最后将图像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就这么看着,好像能延续到了天荒地老。
第二天一早宋白就起床穿戴好,乔翊一看他穿了校服就知道他要去学校,心想,他果然喜欢待在学校,于是压下心中的黯然,满脸讨好的把熬得粘稠的粥递给他,“阿白你胃不好,早上一定要吃……”
啪!宋白手一扬,整个碗就这么被打翻了,温热的粥全部撒在了乔翊的身上。
乔翊的脸色难看得很,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强迫的压制自己的情绪,抬起头就看到宋白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双目冷淡,讥讽道:“怎么,生气了?想打我?”
乔翊深吸一口气,下一秒脸上挂上了一丝笑,却是极为勉强的,“你不喜欢粥就算了,要不我替你热点牛奶?”
一边说一边把那个价值不菲的碎瓷片捡起来,转身走入厨房,只听得几声杂乱的破碎声,很快的,就又安静了下来。
宋白脸阴沉了下来,默不作声的站起来就出门了,等乔翊端着牛奶出来,餐桌上已经没有了宋白的身影,小宝趴在桌上,喵呜一声低鸣,一杯装满了热牛奶的玻璃杯就这么朝它砸了过去。
它这是招谁惹谁!怎么每次都拿它出气!小宝幽怨的瞪了乔翊一眼,却看他整个人蹲在地上,两眼无神的样子。
算了,这世道谁都不好过,再饶你一次好了!小宝大方的想道,迈着优雅的步伐跳到了窗台上,准备去找隔壁家的波斯猫。
因为临近期末考,再活跃的学生也稍稍压抑了不少,而宋白的出现更是让这个班级变得有些难以呼吸,始终了一个多月的宋白又出现了,大家跟见鬼似的看着他,好像宋白死而复生一样。
之前就有人在传,包养宋白的那个人觉得宋白没必要再读书,所以让宋白退学了,而老师们对这些事亦是不清楚,学校在宋白上的处理一向是要多低调有多低调,他突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就是来上课的老师都发了好一会儿楞。
生活是这么的压抑,活活能把人逼出病来。
上学只是宋白逃避乔翊的一个借口,看着四周好奇厌恶的目光,宋白从来不会去理会,但并不意味着他完全的不在乎,他跑到了教学楼的顶层,坐在阴影里,伸出手指想,为什么人活着那么痛苦,可是大家却又拼命的想活下去呢?
陈黎渊出现的时候宋白正闭着眼睛,表情安详得就像是在小憩的天使一般,四周安静得让人忍不住去打扰到他。
宋白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陈黎渊,半晌,他突然缓缓而言:“ 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re a kid”
陈黎渊有些哑然,随而答道:“always like this. ”
双目对视,紧接着,宋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在那里看到你,就过来看看。”他的手指着宋白对面的一栋楼说道。
宋白笑笑,“是怕我自杀?”
陈黎渊想了想,说道:“it's always the same thing.it's when you start to be*e really afraid of death...that you learn to appreciate life.”
“你知道我最喜欢里面的哪个角色吗?”宋白抬起头突然问道,刺眼的眼光让他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陈黎渊走过去,坐到他的旁边,一身西装革履的模样如果让他人看到必定是要大跌眼镜的,但是他却不在乎的模样,认真的问道:“mathilda?还是léon?”
摇摇头,“aglaonema,always happy. no questions. ”
陈黎渊沉默,几乎能猜出宋白会回答什么,他道:“you need some time to grow up ……”
“i finished growing up. i just get older.”说完宋白笑了,侧头道:“你是来和我对台词的吗?”
“不,我看你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想开导开导你,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嗯,你比我想象的还有坚强。”
“是吗?也许,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懦弱。”
“那天……很抱歉。”
“嗯?”
“没能阻止乔少他……”
“这不怪你的,我们都知道,他是疯子,疯子杀人甚至不用偿命,你现在还敢过来……”宋白耸耸肩,“证明你才是真正勇敢坚强的人。”
“不,如果我真的勇敢坚强,我那天就不会任由他带走你了,我真的很抱歉。”
“没有人会怪你的……”宋白侧开头,“please drop it..”
随着阳光的慢慢移动,阴影也渐渐的减少,很快的,宋白便暴露在了阳光下,六月底火辣辣的阳光完全能晒昏人的脑袋,可是宋白不在意,好像这样他才能真正感觉到他还活着,生命还有温度。
“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很羡慕乔少的。”
宋白忍不住笑了一声,其中意味让人难以琢磨。
陈黎渊挪了个位置,“大家都害怕他,不是吗?你以为仅仅是因为他父亲吗?其实不全尽然,他大概是唯一一个敢这么毫无顾忌活着的人吧,大家看我们活得光鲜亮丽,称我们什么?嗯?太子党?的确,在物质上我们确实不缺少什么,可是相对应的,我们要付出的却是更多,家族利益,个中权益,不管做什么,都能牵扯出一条长长的线来,错综复杂,这个不能得罪,那个要多攀谈,人心有多复杂,我们就活得多复杂。”
下课的铃声响了,校园里渐渐的传出了学生的欢笑声,与他们却如此的格格不入。
“可是乔翊不一样,他是完全的自我,几乎只要他想的,他就敢做,毫无顾忌,他想要得到什么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了,他想疯就疯,没有人会去怪他,他想找个人来爱了,上天就让他遇到了祁筠,后来祁筠死了,他傻了,可是呢?你又出现了,凭什么就他一个人不管怎么闹怎么混蛋,却总能得到他想得到的?单凭这些,他还不足以让人羡慕吗?”
宋白安静的听着,陈黎渊笑了笑,“即使他怎么任性怎么霸道,他的身边永远有兄弟替他张罗,有亲人替他收拾烂摊子,这样的人,难道就不该被嫉妒?”
“所以呢?你与我说这些又是做什么?”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关于乔翊的任何事,一点都不想!
“阿白,你知道吗?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美好。”
“什么?”宋白整个表情变得诡异。
“阿白,我活得太累了,我需要考虑的太多了,这让我经常不知所措,遇到你,真的很好。”
“你是在向我告白吗?”宋白突然问道。
陈黎渊站起来,“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宋白淡笑,眯起眼睛,“你忘了乔翊那天说的?”
“嗯……”陈黎渊沉思了一下,“我说我挺怕乔翊的你信吗?”
“当然,谁不怕他呢?”宋白也跟着站了起来,“疯子的行为总是让人无法理解。”
“每次一提到他,你总是……总是……”
“总是什么?”
“没有。”总是变得那么情绪化,仅仅是因为厌恶?
课间的广播里非常巧的正放着那首熟悉的英文歌,淡淡的旋律,沉沉的独有嗓音仿佛在叙述一般的唱着:and if i told you that i loved you .you'd maybe think there's something wrong .i'm not a man of too many faces.the mask i wear is one.well, those who speak know nothing .and find out to their cost.like those who curse their luck in too many places.and those who fear are lost……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阿白和陈黎渊对话的内容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经典对话,阿白问了一句,人生总是那么痛苦,亦或者只有当你是孩子的时候,而陈黎渊便用里面的台词回答他,总是如此。
最后是sting的shapr of my heart(歌词很带感呢~)
其实写这章的时候我特别想把乔疯子剖析出来给大家的,但是最终还是只透露了一点,再后面几章,你们会看到一个更真实的乔翊,他从小到大的痛苦与疯狂,是常人无法理解与想象的。
乔翊的性格是扭曲的,几乎从小到大他所经历过的每一件事就没有一件是正常的,童年的阴影影响是非常大的,他是真的有病,典型的bpd患者,即社会边缘性人格障碍 (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所以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对这个社会的恐惧与憎恶,他似乎拥有一切,可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对于这个疯子,请大家多多理解一点,在后面一点,你们会看到更真实的一个人。
弱弱的问句,到现在,你们觉得虐得咋样?再虐一些还能接受吗?(作者虐点无下限)
预告:下一章会有祁筠的死因,宋白和乔翊关系的缓和,然后……再下去你们会发现乔大少简直就是牛逼哄哄!
chapter 27 同学
夏夜的雨水很足,雷声阵阵,宋白是被惊醒的,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他做了个梦,更确切的是回忆起了多年前一段往事。
宋白有个学生叫苏源,也是因为他,他才会遇到乔翊,一个看起来挺斯文的孩子,在学校的生活却是不尽人意,人人厌恶的基佬啊,宿舍不能住,因为舍友会把垃圾倒在他的床上,不愿意让他进洗手间,不允许他在碰触到他们的任何东西,他们划了一道线,他只能在那个小范围里活动,他们甚至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的爆粗口……
苏源不会和他们吵架,更不要说动手了,因为他自卑,他和他们不同,他就像是躲在角落里落了水的老鼠一样,从来不会去奢求什么,直到祁筠愿意伸手拉他一把。
祁筠其实比任何人想的都善良,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祁筠,他在这个冰冷的社会中活了下来,这个永远看起来都表情淡淡的老师,其实比谁都关心他,可同时也因为这样,他备受煎熬了三年,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被乔翊看上,受控于乔翊。
最终这个傻孩子选择了死亡,逃避现实,爬到数十层高的坤元大厦,想一了余生,而就在跳下的那瞬间被祁筠拉住了,他没死,可是祁筠死了。
那短短的几秒钟里,祁筠想了很多,多到他认为一个人不可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回忆起那么多事,他在想,如果没有乔翊,他的人生又该会是怎么样的呢?和同事友好相处,平时逛逛书店,遇上一个美好的女子,一起漫步在祥和的午后,结婚,生子,一直到安享晚年……
怎么会想起这些往事?宋白揉揉脑袋,看了眼滴滴答答在走的落地大钟,时间显示在凌晨三点半,还很早,外头依旧黑成一片。
突然门动了动,宋白一惊,警惕的盯着那扇缓缓被打开的门,下意识的一缩,倒在床上,佯装沉睡,很快的有人走了进来。
他动作非常的轻缓,小心翼翼的好像一碰到宋白就会把他碰碎了一般,侧身倒在床上,伸手环住他,好像安抚孩子一样轻轻的揉着宋白的背,就像乔翊犯病的那时候,宋白每天晚上哄他入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