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装尸体
“我……”薛霁迟疑了下,原本以他嫉恶如仇的脾气,又是亲卫左郎将的身份,无论如何不会帮霍臻撒谎隐瞒案情,可世事总有万一,总会有些这样那样的原因叫人改变初衷,做出跟平时相反的事来。
满堂的人都看着他,薛霁别开了眼,不敢看霍臻望过来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如果她是男儿身,薛霁定然不会犹豫,一定会将当时情况照实说出来。
可她是个姑娘,不管武力如何,不管身份如何,她总是个该被养在深闺受人呵护的妙龄女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个人面对那些数不清的明枪暗箭。
何况赵含章做的那事儿也确实不地道。
他到底该不该说?该如何说?
薛上官站在堂上天人交战,边上赵含章还在不住催促,“薛大人!你忘了吗,你胳膊上的伤还是为了救我被霍臻射的,当时要不是大人挡了那一箭,属下早就死了,大人你说话啊!”
“要不然叫仵作来,他们一看就知道是不是箭伤,大人你可是咱们亲卫营的人,你不能不说话啊!”
“大人!”
薛霁仍然不开口,他这是……有情况?
堂上几位审官各自在心里打着算盘,赵含章也看出来了,薛上官一定是有事儿,要是他这个被射了个正着的都说没看见霍臻用弓箭,那这案子很可能就会这么算了,那怎么能行!
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算了,霍臻什么都没干自己就被吓尿了裤子,那他以后也就不用出来见人了。
赵含章把心一横,也不求薛霁了,直着脖子冲上边丁仪大叫,“丁大人,我请求仵作上来给薛大人验伤!他伤的太重想不起来了,可伤口不会骗人,叫仵作上来一验就知道了!”
伤的太重想不起来了……几人看着薛霁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胳膊,慕容钊轻轻扯了扯嘴角,严寄舟扬了扬眉梢,冯大人皱起眉头,想不通到底得多重的伤能叫人转眼就忘了前天的事儿。
丁仪坐在几人中间脸沉的都要滴水了,薛霁却忽然开了窍,对啊,不知道怎么说,不想说可以不说嘛,他都伤的这么重了,他可以晕过啊!
于是薛上官想到做到,噗通一声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看的慕容钊差点笑出来,严大人轻轻咳嗽了声,冯源瞪直了眼,这,这算怎么回事儿?
赵含章也愣住了,薛大人晕倒了,这伤还验不验?怎么验?
倒是沈镜心反应很快,薛霁一倒就蹲下了身,把人扶在怀里伸手在脉上一摸,点了点头,道,“薛大人没什么大碍,大概睡几天就好了。”
睡几天?赵含章脸色发青盯着薛霁,人晕着肯定不能在牢里睡,可他要是一走就未必什么时候回来了,说不定拖个两旬三个月,回来伤都长好了,那还怎么验,到那时还不是他们怎么说怎么是?
“他不能走!”赵含章豁出去抱住薛霁一只脚,“验完伤再走!”
老子都这样了还不放过老子!
薛霁心里恨恨地道,他躺在地上冰凉冰凉的,被沈镜心抱着上半身,又被赵含章抱住下半身,顿时抢手的不得了。
霍臻皱眉,她想不通薛霁为什么要帮自己,他们之间没什么交情可言,相反因为小杜的事儿还颇有些嫌隙,他这是为什么呢?
霍臻疑惑地看他闭着眼装死,装的一点都不像,眼皮一直动。
看了会霍臻刚要回头,忽然发现沈镜心冲自己微微点了点头,顿时好像明白了点,转过头想,大概是皇后跟他说了什么吧。
荣瑾能大摇大摆地到牢里来探监,皇后自然也有她的办法把意思递出来。
她不想欠皇后的情,可她更不想辜负荣瑾一片心意。
那就这样吧,霍臻在心里默默地对薛霁道了声谢。
她都这么想了,别人自然更不必说,赵含章心里恨得要命,皇上为了包庇霍臻竟连这种办法都用上了,他要不抓紧点,恐怕这案子就翻了。
“丁大人!为什么不验伤?难道是不敢验伤?还是大人有什么私心?难道大人就不怕?!”
赵含章抱着薛霁的腿仰头大叫,疾言厉色字字诛心,他就不信丁仪不怕,就算不怕别的,难道不怕爷爷事后找他算账?
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如此呵斥,丁仪心中怒火暗生,脸上却极力忍着,沉声道,“住口!公堂之上也敢胡言乱语,本官心底无私日月可鉴,有什么好怕!伤自然是要验,慕容大人,请借司刑司仵作熟手一名,以作验伤之用。”
兵部又不是专门断案的衙门,哪里来的仵作,无知小儿什么都不懂,口气却大!丁仪冷冷瞪了赵含章一眼,心中对赵敬的不满愈发抑制不住。
“可以。”慕容钊淡淡应了声,冲下边自己的人点了点头。
刑部到兵部也有一段距离,等仵作过来的功夫,丁仪吩咐书记官叫人搬来张木板床把薛霁放了上去,这么冷的天让人一直躺在地上总不是办法。
只是这样一来薛上官躺在上面倒真像是具尸体了。
仵作来的时候只听说是叫验伤,上堂一看怎么成了具尸体,这是要验尸?于是解下肩上背的箱子拿出各种工具一一摆放整齐,丁仪看着不对,这仵作怎么拿刀对着肚子比划,连忙道,“伤在胳膊上,不在胸腹。”
……原来是个活人,那仵作擦了把汗,这事儿闹的,差点弄出人命。
不过这活人怎么连气都不喘?仵作偷偷在薛霁脖子上摸了把,嗯,热乎的,也还有脉。
这才拿剪子轻轻剪开了薛霁包裹严实的胳膊。
薛上官躺在木床上一面装晕,一面屏着气不知道这仵作要把他怎么样,心里紧张的要死,忽然胳膊上一凉,一个冷冰冰的物件一下就捅进了他的伤口。
疼的薛霁差点大叫出声,要不是想着自己还在装晕,早就跳起来了。
那仵作也是奇怪,这人明明醒着好好的,干嘛躺在这装尸体,下手也不太客气,拿着镊子夹子在薛霁伤口上一通翻看。
把薛上官后悔的只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