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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们,也没法再等下去。
“小嘎回不来了。”卓钺转过身来道。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他们年轻的将军。如火的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脸都涂成了赤红之色。都说旭日照金甲,神威比天人,可卓钺身上的甲胄已被砂石和残血糟蹋得不成样子,在这片浓丽残阳之中,倒不如说像是自地底深渊爬上来的恶灵。
“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只能跟弟兄们说句对不住。咱哥几个今天,可能是要撂在这了。”卓钺捏紧了宣花斧,有几分自嘲地笑了笑,“谁知道胡达蛮子正埋伏在这条路上,他们手里还有火铳,正好被咱们给碰上了……可能真是我这个当头的命贱,反倒连累了弟兄们。过会儿黄泉路上再见,你们想把我撕碎了扔给鬼差,我姓卓的也没有半句怨言。”
众人沉默地望着他。有几个小兵抬手擦了擦眼泪,抿紧了嘴唇。
“就这样。”卓钺深吸了口气,“独生的、有儿女的,逃命去吧,这片地上的枉死鬼不缺你们几个。剩下的,对不住了,跟着我走一遭吧!”
他抬手,擦了擦脏兮兮的脸。唇角勾起了一丝锋锐狰狞的冷笑。
“……就算要死,也得多拉几个蛮子垫背啊。”
似被那嗜血的表情鼓舞了,士兵们纷纷沉默地站起了身,捡起地上的兵器。卓钺大步向前,用力拔起了一杆断成两截的军旗,抗在了肩上。
但就在这一低头的瞬间,他看到了地上关曦明的尸体。
那尸体俯身倒在地上,脑袋已碎成了块。这小子,方才为了护住自己,被火铳轰碎了脑袋。此时脖子以上都烂成了一滩渣子,红的白的脑腔喷了一地。可纵然脑袋都烂了,尸体的一双手却还紧紧握着佩刀,似在揪着什么死后依旧难以放下的执念。
“小畜生,非要跟着我上战场。”卓钺低声喃喃着,一把拽下了那无头尸体身上的军牌,“……这下不逞能了吧。”
冷硬的军牌咯着他的掌心。
他这一生受过不计其数的伤,伤筋的、断骨的、擦破皮的、连着肉的,可都没有这块小军牌咯着手痛。他眨了眨眼睛,似乎看到了那个屁大点儿的小孩,紧紧追在他后面,跑过营地、跑过战场、跑过草原,最后在一声火石巨响中轰然倒地,永远停留在了这里。
卓钺深吸了口气,仰起了头。
妈的,不知道你这小畜生走远没——死了就赶紧走吧,走远了点儿。不然一会儿看我死得这么难看,你又该难过了。
夕阳的金光正在一寸寸往下落,时光飞逝。卓钺手拎宣花斧,一手举高举断旗,怒吼一声,拔腿往山坡上冲去。在他身后,幸存的几十人一起扬声大吼,举足狂奔。那声音,又嘶哑又绝望,还带着精疲力竭的参差不齐,半分没有冲锋时的勇武,全都是穷途末路的悲怆。
高处本来平静的草垛忽然乱了起来,雪亮的寒芒一闪而过,飞矢如蝗虫般俯冲下来,铺天盖地。身后响起痛叫和惊呼,还有人倒地的闷响,而卓钺咬紧了牙不去看。他那把宣花斧挥得密不透风,整个人像头见血的困兽般闷头向前冲。有落网的箭狠狠射穿了他的肩头,他踉跄一下,怒吼一声,跋足向前奔去,一个箭步抢上高地,飞身而起宣花斧高举过头夹杂着万钧怒火狂躁一击而下!
那一瞬,他看到了胡达人惊恐的表情。
滚烫的血兜头喷了他一脸。那么烫,那么热,简直要把他的皮肤都滚掉一层。
而一个满意的笑还未在他脸上绽开,却听铮然一响,喉头一痛又是一凉,他的整个人便顿住了。宣花斧脱手而去,头顶的天幕正在倒转,当这令人眩晕的颠倒停住之时,他听到了一声重重的闷响。
那是他自己的尸体倒地的声音。
金红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昏暗,最后终于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沉。
便如这片日升月落的草原。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激动转圈圈。看过我旧文的小可爱们应该知道,本文是和旧文平行的时间线,但讲述的是边疆底层将士逆袭史的故事。上一篇的两位主角又优雅又高贵,通篇行文也很昳丽,但先打个预防针,本文大不一样哈哈!毕竟讲得是抠脚大汉的故事(捂脸)
存稿这段时间,越写越觉得本文的小攻怎么这么绿茶!简直就是茶味本茶!干脆把文案和书名都改了下哈哈哈。希望大家能喜欢绿茶攻和直男鉴表达人受的独特火花hhh。
最后再啰嗦一句,本文虽是重生复仇文,但不虐!主要讲的还是一群兄弟间揭开前生误会遗憾,互相救赎的故事。攻和受也在扶持成长中,逐渐放下对过往执念,走向新生!治愈+燃!少虐。希望大家看得开心~日更,小可爱们可以收藏啦。
第2章 惊重梦
死了?
卓钺在一片昏暗中模糊地想。
也不痛啊。脖子致命的那一箭也没啥感觉,四肢除了有些沉、有些乏力外也没有其他的不适。难道这就是死的感觉?早知道死这么舒服,他这几十年也不用为了保命而奋死杀敌了。
“老卓……老卓……”
谁叫他呢?鬼差?嘿,这鬼差叫得还挺亲切,还叫他“老卓”,这声音乍一听还挺像张老黑那个老混蛋的——
“老卓!别他娘睡了!醒醒!”
卓钺激灵一下,猛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