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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方才逃脱的士兵已经尽数被召回,此时一看竟足有千人。他们狼狈不堪,面色难看地挤在一处,看着空地上坐着的其他将士们,心中已经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若是事先知道此次偷袭不过是军中演练,恐怕没一人会逃,可也正是如此才让主将们炸出了他们心底真实的恐惧。
此时却见一明甲将士纵马而来,利落跳下马背,朗声宣道:“军法明令,凡临阵退缩,许割其耳,亦可径将斩首。此次牵扯甚广,故由本将——中军二营参将——一同惩戒。念在初犯,免去割耳斩首,当众杖责三十!来人,上刑!”
十几个中军将士齐声应和,手提白蜡木长棍阔步上前,一把揪过了几个脱逃士兵按在地上,举臂就是一棍!实木棍砸在肉上的声音结结实实,顿时一声惨叫脱口而出,引得众人同时变色。
从偷袭、溃散、召回、行刑,一连串事情快如雷电,简直让人来不及反应。坐在地上的众士兵都不禁偷偷咽了下口水,暗自胆寒——刚才大多人都产生过逃意,可能只是耽于方位脚程和时机没有逃成,可当时若真的跑了,此时跪在那里挨棍子的估计就是他们了。
挨棍之人叫得撕心裂肺,吼得如被活宰生割的肥羊,把后面的逃兵吓得面无人色,胆子小点儿的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三十棍打得飞快,结束后行刑的两名将士将人如破沙袋般一抛,瞬间又押来了第二人。
以这个速度,千员逃兵惩戒完毕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
“我、我不服!”
忽有一逃兵踉跄出阵,惨白着脸哆嗦着嘴唇大吼了一声。他汗流了足有一斤多,整张脸看起来像团湿哒哒的面疙瘩,唯有双目赤红。
“凭什么……”他踉跄着,嘶声吼道,“敌兵来的时候,也没人告诉我该怎么打,中军也没有指示……所有人都想逃,凭什么惩罚我们!如果真有敌军,我们真的来了,难道不能逃,还要活活留在原地等死吗!”
吼声响在众人耳中,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震。
是啊,如果这是真实战场,在中军无令、全军溃散的情况下,不逃还能做什么?
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啊!
前来宣令的参将瞥了他一眼,抬手命杖责暂停,自己走至那逃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怎知我们已经溃败?”
那逃兵一愣,辩解道:“周遭的队伍都乱了,大家也都开始逃了,不是败了是什么?”
参将沉声道:“你可曾想过,这是中军故作溃散之状,诱敌深入就地反击的一计?”
那逃兵大大一愣。
“如若中军命你缓缓而撤,你却笃定我方已然败便落荒而逃,害得整盘谋划功亏一篑,你待如何?”那参将冷声道,“退一万步,哪怕中军真的溃败,又与你有何关系?你隶属左军,应听命于左军号令才对!如果看到有一人战死、一军陷落便所有人四散奔逃,敌军只需射杀几人便可让我们溃不成军!还打什么仗!要这么多人有什么用!”
逃兵抖着嘴唇,再说不出一句话。那参将冷睨着他道:“你不过是一小小士兵,听命队长即可。队长听哨官,哨官听把总,把总听参将,参将听总兵!层层相扣,纹丝不乱,如此才能做到数万人出征,行动进退如出一体!你今日的一个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便是害了两万人的大军!明白?”
逃兵双目赤红,低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你可明白?!”参将斥吼质问。
“……明、明白。”
“继续行刑!”参将蓦地转身,扬声喝命。
这场刑罚足进行了有半个时辰之久。
近两万人便这么坐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一人挨完了板子挣扎走开,又换到下一人,又到下一人……那实木硬棍击于人肉上的声音,传出去好远,一直在持续不停,听得所有人两眼发直、双目呆滞。今日过后,这声音和人受罚时的惨叫将时时结合在一起,深深印于所有人的脑海中。无疑,日后只要有人脑子里浮现出“逃”这个字,今日的场景又会如魔怔般再次浮现在眼前。
刑法结束后,那参将命众人原地安营扎寨。
被这一通搞得身心俱疲的众将士,当晚连吃饭的时候都格外沉默。卓钺帐中有一个逃走了的小兵,被狠狠打了那三十军棍后拖着伤腿挣扎了回来,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任何人,吃饭时悄没生息地蹭了出来,独自捧着碗远远坐在一边也不敢说话。
锅炉边无一人说话,但众人都在暗暗交换着眼神。卓钺一抬头时,恰巧看到两个小兵同时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小逃兵,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嘴角浮现出一抹嗤笑。
“哎!”卓钺一敲碗边,那筷子指着那两人,“互相看什么呢!你俩人是什么意思?”
那两个小兵一激灵,赶紧埋下了头,但众人面面相觑似依旧欲言又止。
卓钺有些头疼。他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但他作为哨官现在手下足有一百多人,实在是管不过来这么多。
“逃兵之罪,今日已惩罚过了。以后帐中不许再提。”卓钺简短道,“大家以后都各自小心注意着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①《纪效新书》
今天下大雨!晚上回来时间晚了……明天还是九点准时更新哈!
第19章 月下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