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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鸽儿”这三个字,直令叶鸽心头一震,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那是两年前,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长夜过半已经散了戏,叶鸽只披着件白衫儿闲坐在台阶上,碰到了从酒席上溜出来透气的谢臻。
    他见这位谢三爷醉得难受,禁不住心中的那点好感的怂恿,再三犹豫下,傻傻地捧着一块还热乎的糯米糕,送到了对方的面前。
    谢臻收下了米糕,嘴边是含醉的笑意。他躺到叶鸽身边的石阶上,每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仿若不经意地说道:“你是……刚刚台上那玉鸽儿吧,我唤你小鸽儿可好?”
    与谢臻有关的旧事三三两两,尽管零碎,却令叶鸽这些年来反复回忆,总也不舍得就这样忘记。
    而如今,一切又重新回到他的面前了,叶鸽终于忍不住了,头用力地埋到了谢臻的肩上。
    谢臻按着叶鸽的手微动,轻轻拍打起他的后背,细眸微抬冷厉地看向窗外,语言中却极尽温柔:“放心,以后的事,都交给我吧。”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盛满汤汁的瓷碗中,又被谢臻用勺子拨碎,伴着褐色的药,送到叶鸽的嘴边。
    原本苦涩的味道,在叶鸽尝来再无半点难喝,乖乖地顺着谢臻的动作,一勺一勺的含在嘴里。每当他抬眼,看向谢臻的脸时,总能望见对方浅浅地笑容,还有那眼眸中,自己满满地身影。
    似是场午后的黄粱梦一场。
    但他却知道,这是真的,他的三爷,真的回来了。
    喂完药后,谢臻有心再多陪叶鸽说说话。但叶鸽到底是大病初愈,精神头顶不住,没多久眼皮子就撑不住了,却又舍不得谢臻,迷迷糊糊地还用手抓着谢臻的衣袖。
    谢臻看着他这般,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温声安抚了好一会,才终于把叶鸽又哄睡着了。
    这房间是谢三爷开口要的,也没有人敢来打扰,叶鸽醒一阵睡一阵,再次醒来时,却又是个上午了。
    虽然仍是冬日里,但卧房中却十分暖和。叶鸽觉得身上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难受了,于是就打算起来活动一下。
    此刻谢臻不在,房里也没有别人,叶鸽并不怎么拘谨,直接从床上爬起来。他刚想去寻自己的大灰袄,可那灰扑扑的衣裳早就被收了,白白找了半天,只看到了放在床头的新长袄子。
    软棉布做的里子,暗花厚白缎制的面,摸起来极厚实舒服,不用想,这也是谢臻给他备下的衣裳。
    叶鸽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将这袄子穿到了身上,心口都捂得发烫。
    换好了衣裳,他也不在房中停留,而是小心地推开门,向外探出了头。
    这么一看,叶鸽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所在。
    因着不在京中,这福月班里戏子的住处安排自然也就没那么多讲究。
    名头大的角儿大多都自己置办着住在外头,名气不足些又没什么钱财的,班中便会在园子里给他们安排住处。
    此刻叶鸽便是身处给园中戏子们的房间中,推门出去就是一方小院子,一条长廊贯通着院中三四个房间。
    “哟,你醒了。”隔壁紧挨着的那间推开了窗,一个未上妆的男伶靠在窗边看着他。
    叶鸽赶忙点了点头,他依稀还记得,这人艺名儿叫青螺,今年约有二十多岁了,论起来算是班中的老人了。
    听说年少时他也火过一阵子,但是不愿意委身去做那打茶围[1]的买卖,所以尽管戏好,却渐渐被埋没了,如今在班中,只算得上是个二流的人物。
    叶鸽刚入行那会,吴有东就常拿青螺的事敲打他,让他千万别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气儿。可叶鸽却是半点都听不下去,反而暗暗佩服这人的骨气。
    “醒了就好,昨儿谢三爷走的时候,嘱咐我看着你些。”那青螺一面说着,一面绕到门口走了出来,“还让我跟你说一声,他白天有些事情,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叶鸽一听他是帮谢臻传的话,脸上有些发烫,想要道谢又说不出,只得极诚恳地冲他点了点头。
    就这么个动作,却又引得青螺一阵发笑,摆着手边说边走了:“你且进屋歇着吧,到底还是冬日里,别站在这里又招了风。”
    叶鸽并不知青螺为何笑得那般厉害,他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睛,想要再道谢后就回到屋里。可他冷不防地,却想到另一件事。
    这青螺既然是班中的老人了,自然会比他更清楚些几年前戏园子里的旧事。说不定,就知道那位史少爷的事呢。
    虽然他昏睡了这几天,但是那晚的事他却并没有忘记,总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
    叶鸽想问青螺,说不出话,还好他们学戏时都粗粗地学过认字,于是便走到了青螺的面前,在他手上描画起来。
    青螺本就是极为通透的人,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叶鸽在对自己说话,于是便细细看去。
    “史少爷?你说的是……史光文?”青螺微微颦眉,将叶鸽写的字读了出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鸽不敢多说那晚发生的事,于是就含糊地问:“他前些年是不是常来咱们这里。”
    青螺虽有疑惑,但还是照实答了:“是有这么回事,大约两三年前吧,那时候他也算咱们这的常客。”
    “那后来怎么不见他了?”叶鸽见有戏,赶忙继续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