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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臻知道,虽然他的小鸽儿嘴硬,但实际还是害怕的,于是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放心吧,你先生不会让你出事的。”
这种时候还要逗我嘛……叶鸽在心中低低地念叨着,却还是忍不住弯了嘴角。
白烟不断地从半虺杆中冒出,虽然极淡,却足以让他们看到指引的方向。
两边的山林越来越浓密,即使全落光的叶子,那参差的枯树枝,也足以遮蔽月光。而他们所能走的路也越来越窄,完全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
就在此时,叶鸽忽得听到了仿佛有什么声音,像是许多人整齐划一地迈着步子,匆匆地前行着。
但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呢?叶鸽疑惑着,谢臻的步子却慢了下来,他知道,他们应该是找到了。
“跟着我,小心别弄出动静。”谢臻俯在叶鸽耳边说道。
叶鸽赶紧点点头,然后就随着谢臻一起,慢慢地进入了密林之中。两人十分谨慎地,尽量控制着脚下的声音,一点点地接近那黑暗中前行的人群。
透过重重枝干,叶鸽依稀看到了一盏盏极小的灯,它们被举到一人来高,长长地排成了一排。
等再次走进了,叶鸽才恍然大悟,同时也出了一身的冷汗,那哪里是什么小灯,分明是一只只野兽的眼睛,突兀地长在了人脸上,正闪烁着凶狠嗜血的光芒。
而那人群之中,叶鸽一眼便看到了白天朴实的农妇,只见她此刻也顶着一双怪异地眼睛,面容冰冷凶恶,与白天完全不同。
“他们,这还是人吗?”叶鸽惊愕地看着农妇,在谢臻的手上写道。
谢臻摇摇头,用微凉的烟杆在叶鸽手上写道:“恐怕已经不是了。”
或者……本来就不是。
叶鸽与谢臻跟在这些兽眼人的后面,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毫不怀疑,如果此刻被兽眼人发现,他们一定会扑上来将自己和谢臻撕咬入腹。
苍茫深邃的山林间,他们几乎无法辨别方向,根据谢臻手表上的时间来看,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钟头了。
这时,兽眼人行进的前方,隐隐地显现出一座庙宇状的小屋。
叶鸽立刻就想到了,之前谢崇祖说的,供奉着无眼神像的小庙。
那屋子并不见得比沧城的土地庙大多少,很快就被那些兽眼人包围了。
兽眼人们突然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嘶吼,那声音绝不是人能发出的,倒像是各种野兽掺杂在一起。
然后,他们开始尽自己的所能,攻击着原本就破旧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了的庙宇。
可那庙宇却不知为何,任凭兽眼人们如何攻击,都始终分毫未动。
但那些兽眼人却并没有停止攻击,他们仿佛压根看不到自己的并不能伤及庙宇,继续宣泄怒火似的,发疯地向庙宇冲去。
这样的行为一直持续到了十二点一刻,那些兽眼人才像是全体收到了无声的指令一般,骤然安静下来。紧接着,他们如之前来时那样,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走向了密林深处。
叶鸽看到那些兽眼人要走,立刻在谢臻手心中问道:“先生,我们跟上去吗?”
谢臻却毫无动身的打算,只是摇摇头:“不急,我们先去庙里看看。”
说完,两人就一直等到所有的兽眼人走光后,才谨慎地走向小破庙。
不同于兽眼人受到的阻拦,叶鸽与谢臻十分顺利地就进入了庙中。
叶鸽睁大眼睛,尽量仔细地望着眼前的屋子,正如谢崇祖之前描述地一般,这小庙确实是四壁徒徒,唯有中间的案台上,供奉着一尊与人等高的石像。
叶鸽在谢臻的允许下,向着石像又走进了几步,方便他看得更清楚些。只见那石像虽然表面多有破损,但仍可以辨认出,他身上穿了官袍一类的衣裳,左手拿着册子,右手拿着笔,若放在平时,叶鸽必然将它认作是个判官。
“鸽儿看出什么来没有?”自从走进小庙,谢臻也一直端详着那石像,半虺烟杆有意无意地抵在嘴边,他看着叶鸽那认真的模样,不仅轻揉他的头问道。
“这许是个判官,”叶鸽见谢臻问了,便匆匆拉着谢臻的手,皱了皱小鼻子思考着写道:“但又不是特别像,总之跟我在旁的判官庙里和唱戏扮相里看到的,并不一样的。”
“是,这确实是个判官,但却不是个普通的判官,”谢臻点点头,奖励般地用手指点了一下叶鸽的鼻尖,而后解释道:“我们平时所见的判官,多不过是钟魁,陆判一类的角色,他们乃是判人的。”
“但这一尊石像,虽也是判官,但他判的却并不是人,而是妖,这是一尊妖判。”
妖判……叶鸽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字,目光不禁又落到那石像的脸上,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对黑洞洞无珠的眼眶。
起先他想着,这石像的眼珠,大约是用什么名贵的石材做成的,所以才会被小贼偷去卖掉,这在山下也是常有的事。
但经过谢臻刚刚这么一说,叶鸽也凭本能地感觉到了,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那他的眼睛,为什么会被人挖掉呢?”叶鸽在谢臻手上提问道。
“妖判是专门用来判妖镇妖的,有人不想让他镇了,自然会毁了他。”谢臻的拇指摩挲着烟杆说道,临了,他却又冷笑了一声:“只是他贪心不足,既想释放妖物,又想将这判官收为自用,所以才只挖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