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白城数得出的名门，大人自然不敢对他们指手画脚，但是却会回家同小孩子交代，“不要跟他们玩，他们是怪物。”
    并不想近朱者赤，而是希望弱小远离强大，来逃避自己的悲哀。
    大人们不会说，小孩子却童言无忌，“我妈妈不让我和怪物玩。”孤独怕是小朋友最害怕的了。
    但柯七柒听到的很少。
    她是一直知道的，是哥哥替她挡下了所有的伤害，让她无忧无虑长成善良的女孩子。
    有时候柯七柒也想为裴九冀做些什么，比方说利用自己的美貌，骗来几个说过坏话的坏孩子，然后胖揍一顿。
    有武力值爆表的哥哥，妹妹也绝不是看上去温柔而已。
    裴九冀将所有的阳光给了柯七柒，柯七柒便把所有纯情反馈给裴九冀。
    所以每次见到哥哥，妹妹都是笑着的，希望哥哥知道，妹妹有哥哥在，哥哥也有妹妹。
    回忆如走马灯般在女孩脑中流过，她转动了眼珠，却怎么也睁不开。
    杀伐声在耳边响起，有那么一丝血腥的味道，刺激嗅觉，他受伤了，该是她醒来的时候了。
    “七七，七七，七七......”
    那一声声逐渐微弱的呼唤，他需要自己，必须张开梦魇！
    这一次，柯七柒终于可以依仗自己的力量，站在哥哥前面，“哥哥，我会保护你。”
    温柔向来不是懦弱的保护伞，而是坚强的武器。
    张开的巨大白色羽翼，是长大飞向风雨的雏鸟，该是她守护这片蓝天的时候了。
    女人并不知道还有可伸缩式翼型飞行机甲这种东西，少女没有发动根本看不出的飞行机甲，突然张开强势将她击落。
    以压倒性的力量，打败她。
    女人匍匐在地上，少女拖着背部流淌斑驳血迹，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羽尖化作利刃，直指女人脖喉。
    从失败的恐惧到遗弃的绝望，女人却突然笑了，果然和那时一样，“死亡，人类的本质，就是抛弃吗？”
    柯七柒要刺下的羽尖突然顿住了，看着女人疯狂空洞的瞳子，她压抑着声音淡淡道：“没错，人类是弱小的生物，我们惧怕着死亡，也终究会死亡，遗弃世间万物。
    但人类也是绵延不息的生物，有人倒下我们前仆后继，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生老病死，我们向死而生。”
    女人张了张嘴，失去了她的声音。
    也许是被束缚的力量减退了，也许是鲜血唤醒鲜花，那朵永生花自大殿中央，缓缓盛开，向着阳光盛开，向着鲜血盛开，向着死亡盛开。
    永生花温暖的力量包裹这女人，泪水划破脸颊，原来她一直没有被抛弃。
    那时从沙漠摸到殿内生命垂危的女人，永生花是想张开胸怀给予她温暖，却被她无情利用了。
    模糊的记忆中，永生花让她看到了当时未给她播放完的影像。
    男人离开了，但并不是离她而去，他去寻找力量，想要回来救她，却被风沙无情湮没，他最后是无助地祈求，神明大人能够给她一条生路。
    他满心满意都是她，从未有一刻放过手。
    女人在砂砾中逐渐消散，那最后一抹风沙残留，竟是一张满是泪痕的笑脸。
    那个男人，应该早已在那条路上，等着她了罢......
    柯七柒再也支撑不住自己，歪了歪身体，径直到了下去，抬头，裴九冀正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抱住了她，“哥哥。”
    鲜血自背部流淌不知，染红了洁白羽翼，也染红了整片大地。
    “七七，七七你醒醒，七七。”虽然也是脆弱，但裴九冀努力呼唤着名字，“哥哥带你出去，哥哥这就带你出去。”
    万分艰难地拖着两个身体移到门前，推了推，红木大门却像被尘封了般，如何也推不开了。
    “不应该啊，为什么会这样。”裴九冀伸出虚弱的手，使劲推了推，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不，怎么会这样，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开下门？...”呼唤的声音变得虚弱，沙哑不敢停息，“谁在外面，傅常平，有人开门吗......？”
    没有力气再推门，也没有力气去求生，身体逐渐冰冷，抱着的身体也逐渐冰冷。
    “七七，不要睡七七，哥哥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一定......”而事实是他自己的声音也逐渐沉了下去，“七七......”
    温热的眼泪，那紧紧守护着的脆弱，终于滴落在了女孩脸上，他一定很自责吧，柯七柒颤颤伸了伸手，摸着那故作强大其实早已不堪一击的少年脸颊，“哥哥，还有棒棒糖吗？”
    呼唤似乎有了回应，裴九冀擦干泪水，赶快翻口袋，“有，哥哥有，七七不要睡好不好，吃完棒棒糖哥哥就把门推开了，哥哥就带你出去了。”
    那是裴九冀知道学院此次也是前往沙城历练，所以想着应该能碰到他们，特意买的草莓味棒棒糖，口袋里最后一根，早已碾碎。
    但柯七柒依然笑着把它含在嘴里，很甜，她尽最大力量扯开嘴角笑了，“哥哥，谢谢...你......”
    “七七。”裴九冀突然慌了神，那只手沉了下去，怀抱里的身体也越来越沉，不要千万不要，“七七！七七！七七......”
    ......
    当程北漠从结界的回忆中抽神时，众人只看到，这个一向冷淡不可靠近的迷城城主，竟也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