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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倘若那少年是活的,他这一跑,暴露了那少年,那少年便凶多吉少了。
    好死不死,像回应他一般,那少年轻轻动了一下。
    竟是活的。
    “我一定是做恶太多,老天才要这样玩弄我!”陆殊心中哀嚎,他自问不是滥好人,没道理自身难保还要见义勇为。
    然而,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要逃命,却要搭上别人一条命,这买卖带血,在他这里过不去。
    他苦叹一声,蹲到地上,那鬣虎以为他放弃抵抗,往前探了半步,就这半步之差,陆殊猛地暴起,用尽力气将新编的青草团朝鬣虎面门执去。那草团中还暗藏了一颗圆石,砸中鬣虎脑门,鬣虎恶嚎着躲避青草,猛退几步。
    时机正好,陆殊发足狂奔,边跑边大声叫:“你起来,往树上爬!”
    那少年久睡方醒,听到有人叫唤,茫然地抬眸望来。
    陆殊不管那少年听没听懂,掷出手上紧急编的树圈,套住了少年。
    那少年本是往身后去探什么,被他一套,手便被束住了。陆殊二话不说,用力提人往古树上爬。
    “忒重!”他没想到那少年看似文弱,身上竟沉得铁似的。眼见鬣虎已经疾追而来,他现在被那少年坠得上不得,下不得,眼看就要目睹一场人肉宴,陆殊急得大唤:“你快爬啊!”
    那少年本是向上望陆殊,听到陆殊喊似乎才注意到有猛兽靠近,他背了一把黑不溜秋的破剑,大概有点功夫,神不知鬼不觉脱出一只手,往背上去拔剑。
    谁知,兜头一片黑色罩下来,少年抬手欲去隔开,意识到那是什么,滞了一下,便被陆殊的外衫兜头罩住了。
    “把衣服裹紧了,那东西怕我衣服上的味道。你还动得了吗?我拉你上来。”
    陆殊伸手去拉,下面还是死沉,鬣虎正目露凶光审视那少年,而那少年竟也不要命地和那鬣虎对视。
    见过横的,但还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陆殊急得想骂人,喊道:“你倒是使劲啊!”
    结果他一叫,鬣虎便抬头来看,眼里贪婪的绿光在见到他时一炽,他身上没了青草服的护持,一身鲜肉刺激得那东西食欲大动。
    陆殊暗叫不好,看一眼高处,若他往高处爬,那东西定然徘徊树下不去,那少年难保还要一死;又看一眼远处,若要攀爬过去,也不算难。心意已定,陆殊对鬣虎吹了一声口哨,先于鬣虎进攻少年之前,攀着藤蔓往远处跳去。
    他动作敏捷,两跳三吊晃过两棵树,然而命运总要给他当头一棒,他换手抓的藤蔓有一段是枯的,受他坠力,藤蔓断裂,身体下坠时他听到鬣虎已追到正下方,牙口切磋的声音就在脑下。
    这种高度根本来不及翻身,左右爬了几手,全皆落空,徒劳坠下一段,他只来得及并指横到唇边——要重操旧业了。
    就在此时,下方传来鬣虎的惨叫。
    他落入一个坚硬有力的臂弯。
    脑袋后难闻的涎水味道近在咫尺,回身去看,鬣虎的血盆大口被一根树枝自下而上贯穿而过,他难以置信地去看正抱着他的少年,道:“你是修道之人?”
    那少年转眸来看他,两人抱在一起,这么一看,眼对着眼,鼻对着鼻。陆殊登时瞠目,这人长得也太——
    没等他感叹完,那少年神色一变,陡地放开陆殊,退开一大步。
    陆殊失了倚靠,跌了一步,勉强站直了,他被这少年避他如蛇蝎之态弄得莫名其妙,眯眼打量起这少年来。
    这少年一身灰扑扑的长衫,背一把破破烂烂的锈剑,端端正正立着,文文静静的仿佛邻家十八九岁的读书郎。然而,就算是世上最春风得意的状元郎也比上少年的风姿,陆殊见的人多了,绝色殊颜已很难叫他动容,而眼前之人,还是叫他眼前一亮。
    眉目如画,清丽惊艳,令人心生怜悦;近在眼前,却又似遥在远山,又叫人亲而难犯。美人如此,见之难忘。
    那少年被他看得微微蹙眉。
    陆殊也不觉尴尬,笑道:“树枝你临时削的?”
    少年冷淡点头。
    陆殊追问:“为何有剑不用?”
    那少年瞧了一眼鬣虎,陆殊从中读出嫌恶的情绪,气笑了:“生死是大,人命关天,其他皆是支末,你师父没教过你?”
    那少年并不作答。
    陆殊问师父,其实是有意试探对方师门,然而对方不接茬,显然是对来历讳莫如深,陆殊心中啧了一声,盯了一眼这少年的衣着。
    这少年说是修道人士,穿的却不是宽袍广袖的道服,而是一件圆襟长衫,右衽顶上系一根盘云结,前襟是很普通的大团云纹,腰束一把素玉带,下裾只到半膝,再往下便是一双素锦长靴,小腿很直,站得笔挺,整个人利落干净,这若在俗世,便是极庄重的仕子打扮,而换在修真界,却有些不伦不类了。
    少年任他看,大大方方站着,目光在陆殊脸上停了一下,做了一个示意。
    陆殊会意摸上自己的脸,入手一片恶心的黏腻,这是……
    鬣虎的涎水!又酸又臭,不知有多少死肉屑。
    “啊啊啊啊啊!”陆殊惨叫连连,朝潭水狂奔而去。
    整个脑袋扎进水里,狠搓几下,深吸几口气,陆殊觉得还是脏,低头再去捧水,却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