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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一位女郎,无声无息出现在景决床前,一袭鸦色素纱禅衣,银竹绣纹隐现在纱动间,长发如瀑垂下,只松松挽了一个朝云髻,斜插一枚青簪,簪首是古兽纹样——
独角兽!
此乃景行宗宗徽,只有宗内主君才能将此纹配于发顶。
景桢脑中一轰,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
忽而一抹清风拂面,景桢只觉浑身一颤,气血全通,景桢双膝一软,跪地伏首道:“主——”
那女郎未回首,只抬手在虚空按了按,示意景桢禁声。
景桢一愣,当即把剩下那个字生生咽了下去。
景决眼睫轻轻颤着,眉宇微聚,神识隐隐有动荡之势。
忽闻一阵清冷的竹韵檀香,有如林籁的女声响在耳边:“决儿,莫急。”
景决眼睫陡地一颤。
女声又起:“我去护他,你放心。”
这女郎声音清而净,似有泉韵般淌过神识,蠢蠢欲动的焦虑神奇地被抚平了,景决的眼睫缓缓停下,闭成两排鸦青。
只手指还微微蜷着。
又被女郎轻轻按了下手腕,劝住了不动。
再听那女郎道:“我和一嗔大师与他母亲有些渊源,这件事我本也是要管的。总归将是一家人,身为长辈,我也该护他。你不必挂怀。”
景决终于松了指,一声梵音入耳,他神识如雪覆满岭,归于清静。
女声清悠:“沉气,松神。”
景决依言一松,神识一寂,再无纷扰。
“睡罢。”女郎低言,而后缓缓转过身。
景桢跪在原地,不敢抬头。只听得那女郎款款数语,安抚住了景决。
之前溢出的满室剑意无声消散,景桢长舒一口气,正等着女郎吩咐。
就在此时,一阵错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一人踉跄扑进门中。
景椿走得急,差点跌个跟头,不及看清室内情景,闷头急道:“童公子走了!”
景桢抑制住了想捂眼的冲动,正在想该如何提醒对方,便听景椿又道:“他给我施了瞬时定身术,要我术解后来看看你,桢哥你怎么——样——啊啊啊——”
景桢无语垂头,没眼看景椿。
果然,景椿在看清室内之人时,讷讷止了声。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道:“主……主母?”
此女郎正是景行宗主母,景昭之妻,更是修真界道教一脉 “一上一真”中仅剩的真人,也是整个修真界女修榜榜首——焉知真人,素如。
素如于修真界全榜排名,现下仅次于冉清萍。
她佛道双修,既有道修的飘逸,又有佛修的出尘。
风度直逼男子,甚至这天下没有哪个男子有她的气度,她好似站在雪岭之上,俯视着众生男女。
偏偏又生得一张花姿雪容,眸若清泉,面沉似水,清丽脱俗,叫人不可逼视。
难怪景昭以天下第一宗宗主之尊,也要对她又敬又爱又惧又念。
素如看向跪在门前的两人,叹了口气道:“起罢。”
景桢与景椿一听对方叹气便心中打鼓,家中这位主母最是散淡,不喜这些凡礼,已于宗中多次示意。
此次他们实在太久没见主母,一见之下满心只剩下惊诧,一时忘了主母喜好,本能地便跪了。
得言站直了,却也不敢抬头,只垂眸垂手,立在一侧。
素如道:“乾玄阵可还堪用?”
这一句话没有任何感□□彩,平淡如水,却叫景桢景椿冷汗铺来——这是在质疑乾玄九子的列阵之能。
景桢与景椿身上一片冷汗,却无一人申辩。
景行宗只讲证据,对外如此,对内更是严苛。事实确实是他们未能拦住童殊,唯有认责。
素如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向山林伸去的街道,道:“拦不住他倒也正常,以后注意。”
她说着,举步前行。
素如一向来去自如,连景昭也无从干涉。
景桢与景椿眸光随着素如的脚步追到门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们对视一眼,景椿先开了口:“主母,您来路可有遇到尊主?”
素如身形一滞,脚尖停在门槛前,道:“未有。”
景桢强壮着胆补道:“数日前,尊主收到信报说您有难,尊主放下诸事,往东去救您了。”
“救我?”素如鞋尖转回来,“我几时用他救?”
确实,厉害如焉知真人,只有她救景昭,何曾需景昭救她了。
景桢与景椿握了握拳,主母说的是事实,他们没人敢接话。
须臾的安静之后,素如淡声道:“给他传信,速回。”
景椿机灵,追口便问:“回何处?”
素如步子停在原地,不知是在想这个问题,还是想起旁的,片刻之后,只回了一个字:“宗。”
是回景行宗的意思。
景椿心想反正已经开口了,说多说少都是一罚,便又问:“信以……您的名义?”
“是。”
景椿一鼓作气问:“您归否?”
“归。”
素如留下这个字,便抬步离开。
景桢与景椿对视,眼里都按捺不住激动之情,他们家宗主日日为宗务所累,夜夜徘徊于修竹苑。明知主母不在内,却仍不敢进入。
全宗上下,无不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