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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这句童弦思给他的诤言,跟了他一辈子,已深入骨髓,植入脑海,形成本能。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正因此,童殊才轻松跨过了别的魔修想要晋魔王最难的一关“铲灭心魔”。
    是以,童殊其实是很难理解为何有人会任由心魔滋长,更理解不了景决这种极端——竟然生出两个心魔。
    他们两人,一魔一神,分别站在两道的绝顶位置:
    一个以刀自吻放下;
    一个以剑锥心执着。
    说不上,谁对自己更加残忍。
    童殊心事重重,又疲惫难耐,眼角轻眨了下,有倦极的水光漾出,声音微哑道:“五哥。”
    景决一眼便瞥见那抹水光,他微微一怔,眸光一暗,不自然地偏开目光,半晌才道:“你是想睡觉吗?”
    童殊道:“是啊,可是客栈不宜回去,这里是甘苦寺属地,我们还是要尽快离开的好。”
    景决心念一动,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取下了臬司剑。
    童殊极少御剑,一是他没有自己的剑剑,二是御剑极费灵力。
    他从前赶路,若是时间充裕,大多或行或骑或是乘马车慢悠悠地走;就算是赶时间,短距离的他大多选择用飞行术,长距离也干脆就放弃了,反正他是魔王,谁也限不了也的时间。
    此时见要御剑,童殊心生抵触。
    又在见到臬司剑银色剑光流转时,不由赞叹起来:“果然是仙剑!这剑芒有龙腾之势,臬司剑果然非同凡响。”
    景决道:“走罢。”
    童殊讶道:“不能吧,它可是臬司剑,不载剑主之外的人。”
    景决眸光微敛道:“你曾被它载过的。”
    童殊一愣,心想哪有。忽地想起来,还真是有,赶在景决生气前,忙道:“哦对,在天蝠洞里,你曾借臬司剑灵御过那把新剑,对了,你当时跟它说了什么,它肯载我?”
    景决眸光还是敛着的:“你……不知道?”
    童殊道:“你当时不肯告诉我,后来也再没说过,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景决深看他一眼,天人交战片刻,最后还是拿童殊没办法,只好道:“那便不知道罢。”
    而后童殊再问,景决也不肯说了。
    臬司剑缓缓升空,转眼便飞离甘苦山。
    在方才之地,枝叶掩映间,无声走出素纱禅衣女郎,焉知真人望着童殊离开的方向。四下无人,她目光中终于露出几分怀念之意。她想,太像了。
    那双眼睛,那般性子,真的太像童弦思了。
    素如是一个性子寡淡之人,便是与同门亦是保持着几分距离。生平最亲近之人,除了一个夫君,便是那个年少时期曾同行过一段日子的少女。
    那个少女清眸流盼,眸光熠熠如有星河,曾一遍一遍带着笑意望着她,叫她最终放下心防给她讲经。高山流水,她不过是一朝生了恻隐之心,而对方回馈她的却是一捧赤诚的真心——替她解经,替她改经,在她内息反复冲撞越不过瓶颈之时,是那个少女日夜不舍地为她护法。
    人人都说焉知真人一界女流却年少晋真人,女中豪杰,却不知是她有幸到遇一个明媚少女,为她照亮了通往悟道境的道路。
    素如想:或许有一个孩子也不错。
    臬司剑飞行速度十分之快,童殊第一次飞在百尺高空便是这等极速飞行,想装作淡定也装不出来。
    他两手微微发抖,虽然景决在腾空时便已握住他的手,但随着高度的上升,童殊还是大感不适。
    他本能地寻求更安全的位置,最后也不知是景决先捞住了他,还是他自己钻进了景决怀里,待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是面对面贴着,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
    景决还好,毕竟还要控剑,面色虽已泛上可疑的绯色,但身姿还是挺拔的,仪态还算是端正的。
    而童殊就不同了,他个子略低于景决,垂头正好靠在景决胸膛上,他适应过程犹不觉有异,只由着景决单手一下一下轻拍着的他,渐渐松下心。待他适应好了,才发觉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亲密了,亲密到能感觉到景决肌肤贲张的张力和鼓噪的心跳,眼底下便是景决突出的攒动的喉结,他目光凌乱的一时不知该落在何处是好。
    这样的自己很不魔王,于是童殊微微挣了挣。然而,景决大概会错意了,只当童殊还不适应,又是轻轻拍了拍童殊的背,拍了片刻感知童殊的肌肉还是僵着的,他喉结滚了滚,以一种童殊从未听过的温柔声线道:“不怕,我在。”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般温柔地对他了,童殊听到这一声,微微怔忪,一身的不适和凌乱之感神奇般被抚平。
    他靠在景决胸口,听那里头鼓噪的心跳,心渐渐安下来。
    他曾数次试探景决的气息和心跳无果,那时只当景决是死人,现在想来,不由失笑。
    因为这具身体是五彩通灵玉所造,若非身体的主人肯接纳他,他是不可能窥探到一丝身体里的情况的。想通此节,不由脸上烧起,他想——所以,景决现在的身体是接纳他了?
    也不知景决要带他往向何处,以臬司剑的速度,竟是飞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停的意思,童殊累极,在景决微微升了暖意的怀里,在那一下一下轻拍的节奏下,竟是阖上了眼皮,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