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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隔壁的辛五竟然是景决……
竟然是景决……
可是,景决是执道者啊!
景决是戒妄山的主人,却陪他坐了五十年的牢!
五十年里,“辛六”是陆殊的代号,每日都被监司喊许多次,陆殊从未把“辛六”当作自己名字;而景决却把“辛五”当真了。
太荒诞了!
童殊之前只猜出景决是夜夜来看他的那位大能,事实却是景决不仅夜夜来看他,景决还是是“辛五”!
而重生的辛五真的是“辛五”!
难怪在往生谷中,景决不假思索便签了“辛五”两字。
那婚契只认签字人所承认的名字,童殊当时及未深思,只当那美少年或许有手段糊弄。
如今才知,其实不是的,是因为景决就是辛五,景决写的是一个使用了五十年的,早就认可到骨子里的名字。
签字时的景决并不是在应付女鬼,也不是在糊弄婚契约,景决当时是真的,郑重地在签那张婚契。
景决对那张婚契是认真的。
童殊已经记不清那张婚契写了什么,只记得留心的两句 “画地为牢”“生随死殉”,当时已觉不吉利,现在更觉不吉利。
童殊心如刀割,想到自己当时签“辛六”时满不在乎的做手脚,恨不得痛骂自己。
他与景决一路走来,景决一直都是认真的,而他就像是个举着刀凌迟景决的刽子手,每一天,每一夜,许多事,许多话都在割景决的心。
童殊哽咽道:“为什么啊?你为什么是辛五!”
景决抚着童殊的眼角,他看童殊眼眶已经红了。前世的陆殊何其洒脱无羁从未哭过,便是景决追到斩魔壑看到那个最落魄的陆殊,也不见陆殊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这一世的童殊却哭了好几回。
景决心疼地道:“不哭了。”
经他一劝,童殊反而某根心弦一断,滑下一滴泪来。
景决以手抚泪,他的手指被童殊的泪滴烫得颤抖,身上跟着战栗,他眉宇紧锁地着道:“童冰释,我最不愿的,便是让你落泪。”
童殊为他落泪,这是第一次。
景决见童殊为柳棠哭过,也见过童殊为一嗔大师强忍泪水,还见童殊在睡梦中哭醒。
那些都与他无关,这一次却是因为他。
童殊道:“可我好像变了。我从前觉得天大地大,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可是重生以后,我好像丢了从前的盔甲,许多事都能叫我难过。”
童殊前世,连得知童弦思离去,也只是抹干净眼泪去芙蓉山抢尸首,告诉自己哭也于是无补。而如今,好像有许多事情能轻易触发他的泪腺,他的心脏好像不再那般坚硬。
他从前一无所有,两手空空,无所畏惧。
如今有了景决,找回了师兄,找回了上邪,却患得患失起来。
前世,他没有爱,但有盔甲;
这一世,他有爱,却丢了盔甲。
景决道:“不要为我难过。”
童殊道:“景慎微,我只要想一想那五十年针刑,便难过得很。”
景决道:“可你却不曾为你自己的五十年难过过。”
童殊声音如同浸了水,软而涩,道:“可是我现在开始会难过了。你不要再那样了,我不要你那样做。”
景决道:“我不是为了你。”
童殊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景决沉沉道:“你的五十年是为赎罪,我也是为了赎罪。”
童殊道:“你有何罪?”
景决道:“我囚错了人。”
童殊握住景决的手道:“错不在你,是我自投罗网。”
景决垂眸,错开了与童殊的视线,道:“可是,是我给你戴上的镣铐送进戒妄山;是我无能,无法替你洗清污名;是我不肯破律规,让你耗尽生机。”
童殊不赞同景决所言,道:“你没有义务为我做什么,你也更不能为我破律规,你要记住,你首先是臬司仙使。”
景决怔住,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正常人都该如此想。”童殊道:“如果我当年自投罗网找的不是你,换个人送我进戒妄山,你是不是会好受些?”
景决眼中升起阴狠,道:“不会。我可能会杀了那个人。”
“……”童殊苦涩道,“所以你最后杀了你自己。”
景决皱着眉看着童殊。
童殊:“你,总是如此残忍么?”
景决反问:“你又何尝不是?”
童殊知道景决是在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他直指要害道:“我并没有杀死自己,我是寿终而死的,你不是。”
他们二人多次于仙魔商盟上博弈,言语一旦较上劲,便是唇枪舌剑针锋相对。
景决一针见血回道:“你选择折磨自己五十年,难道不叫残忍。童冰释,到底你我,是谁残忍?”
童殊失笑,心想臬司仙使只软不吃硬,还得顺毛哄。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么……”童殊叹了口气,他贴上景决唇角,轻啄着含糊道,“景慎微,以后不要这样了。要活着,活着你才有机会来找我。”
景决敏感地意识到童殊话中有话,而童殊已将唇移到他唇上,吮去了他的声音,狡猾地勾着他舌头。
仰止殿乃景行山次高之处,它的上方越过臬司剑仙阁便是浩瀚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