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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元神燃爆,化为不肯散去的强悍封印,将石镜湖和北麓小苑牢牢罩住。
    后世之人凡到此地,总会遇到鬼打墙,打转数圈总在原地,不得再进半步。
    此地被越传越诡异,以后无人再敢靠近。
    他身后之名被数番讨论,最后录入《堕仙传》。
    虽是编在堕仙传,评价却无恶语,客观地写道:“解语本无尘,知秋落尘埃;明镜照拒霜,绝处归故乡。”【注1】
    不是批评,而是怀念。
    君子如玉,世间再无解语君。
    这雨越下越猖獗,景决看着童殊转身上了石阶,他压着睫淋在雨里,抬手时铠甲里的水如柱,落地时砸出大朵水花。
    景行重甲军的将领早侯在近处,见到他的手势迅速向前。
    景决下令:“按鬼门君之令行事,以守为主,制乱为重,不得动手,勿放一人出山。有难择之事,与忆霄定夺。形势有变,看我燃信。”
    将领应下。
    景决转向队伍,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只队伍是景行宗最重要的武装力量。
    景行重甲军,近乎百年一见,有其原因:
    一则此军逢大乱才出;
    二则有大乱必有大难,重甲军殒身不逊,大战之下归者寥寥,而再要养出成军的规模又要许多年。
    是以不能轻易出动。
    景决望着这六千人,六千人也沉默地望着他。
    坚硬的铠甲被沉重的雨点砸出响亮的金石声,寒雨冲刷在甲鳞上激荡出冰冷的金属气息。
    景决拔出了臬司剑,以剑指天,训问:“你们知道自己是谁吗?”
    六千人答:“景行重甲军!”
    景决又问:“军义为何?”
    六千人答:“奉天执道,制乱制暴!不达军令,不退一人!”
    景决训话:“你们是仙道以重甲相奉,以灵资相供的景行重甲军!五十年磨一剑,今日正是出锋之时!在这山中有不死阵与数万被控之人,可有畏惧?”
    六千人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所畏惧!”
    激昂的声冲入云霄,滔天雨幕也浇不灭他们的战意。
    四千魔人听得热血沸腾同仇敌忾,魇门十使亦是心生敬佩。
    忆霄道:“魔人可惧?”
    四千魔人生出万丈豪情,高声道:“无所畏惧!”
    景决面色凛然,臬司剑划出弧线,肃杀的剑啸不绝于耳。
    百人的近卫团出列,却被景决摆手示意归队。
    今日所战之人,真人以上才有一战之力,近卫跟着景决就是送死。
    最后是景决独自踏上芙蓉山的石阶。
    六千重甲军对他行注目礼。
    臬司仙使与重甲军而言是战神,他们曾无数次目送战神踏上征程,最难的战斗总是由臬司仙使作为前锋先战。
    他们的无所畏惧来自自身,更来自身先士卒的战神。
    景决背着剑,踏上了芙蓉山石阶。
    这六千人由他带来,加上魇门阙的四千人,一共一万人,他要尽量将这一万人完整地带回去。
    暴雨下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却不见半分收势,过午的天色近似黑夜。云层叠嶂,乌浪翻滚。
    忽地一道闪电劈来,照得天地间霎那一亮。
    重甲军的银甲熠熠闪着冷光,景决一袭黑金轻甲衬得他面色如雪。
    臬司仙使的甲与兵士不同,作为前锋要反应迅速,不能穿重甲,而是轻甲。
    仙使从不坐阵后方,他是长剑,是棱刺,是捅向敌方的尖刀。
    景决在乍亮的那一刻瞧向了天穹,睁着眼等即将炸来的滚雷。
    这一声雷鸣比之前的还要大,震得山川也跟着摇晃,景决踩着雷声,往北麓小苑的方向而去。
    柳棠的那声自爆从那处来,他知道童殊就在那里。
    童殊赶到石镜湖衅时,看到的是满地腥红的血,以及僵硬伏跪在地的柳棠。
    柳棠跪得那般虔诚,就像是在认真的做祷告,还活着一般。
    若是没有那么多血。
    童殊走到近前,放慢了步子。
    柳棠的血还没有凝固,是新鲜的。
    这时的人应该还带着体温。
    童殊在血泊外停住,他不忍去踩柳棠的血,轻声地唤:“师兄?”
    柳棠没应他。
    童殊改口唤:“兄长?”
    若在从前,柳棠无论如何都会应他了,可是没有。
    童殊生气了,喊他:“柳知秋!”
    柳棠没有像他小时候那样纠正他该唤兄长。
    童殊很生气:“柳棠!”
    被弟弟直呼名讳,柳棠竟然也不教训他。
    童殊收起顽皮,知错般改口:“兄长,你理理我嘛。”
    没有人理他。
    童殊路上被雨水冲净的泪,倏地又冒出来,止也止不住。
    童殊抹着泪,像小孩子对家长耍赖般控诉道:“你们好狠心,一个都不留下!”
    童殊委屈极了:“我没有家了。”
    好冷啊。
    童殊在寒雨里打了个寒战。
    印象中的芙蓉山从未如此冷过。
    连水牢都比这里暖和。
    童殊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他像是落单的雏鸟一般,发着抖,不住地战栗。
    再坚强的人,也有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