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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浅呢?”嘉佑帝从前朝回来,边换衣服边问青离。
“前晌九时到的,花了半个钟读完了官家给布置的文章,又花了一个钟写了篇文章,之后要了两盘绿荷凉糕……”青离总管跟流水账似的汇报。
现在人在丹阳阁后殿里睡着,除了那一小只,大概天底下真没有别人还能在官家的地盘上睡得四仰八叉,坦坦荡荡。现在没见有动静,估计还没醒。
嘉佑帝用温水帕子净了头脸,坐在案前,拿起水清浅写好的功课,一眼大致扫过,好字!雍容端庄,最近他这是开始回归复古风格了?很有点峨冠博带景帝朝的三分味道么。圣人再一次感慨水清浅的天赋,并由此联想起十一郎。然后,开始看文章,大致看了一遍,立意中规中矩,嘉佑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欣慰,总算这一篇,熊孩子不再掰扯他那一堆歪理。不过,看着这篇中规中矩的文章,官家又有怀疑了,他不是在敷衍作业吧?嘉佑帝忽然摇头叹气,是不是哪一天那小只真的开始听话了,他倒觉得不适应了?
圣人觉得头疼,他生养了十几个儿女,就没碰上一个这么让人操心的。嘉佑帝拿起笔,开始给孩子批作业,一边批,一边念,“早上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然后中午还要再睡一个半时辰。真不知道他天天哪来那么大觉性。”
“官家,我听到啦。”水清浅睡醒了刚进门,就听见有人背后说他坏话。“我才八岁,还要长个哒。”
官家抬眼,见那小只养得真叫一晶莹圆润,白里透红,走路蹦跳跳的精神头旺盛,他身后还紧跟着那只祸害了宫里不少名贵雀儿的金毛黄鼠。大殿外头还有一只狗狗,嘉佑帝揉揉额头。
“官家,我写的好么?”行过礼,水清浅跑到官家身边,踮脚去看上面的朱批。
“嗯,这次总算没太胡说八道。”嘉佑帝把人拎到膝头抱着,一手继续批改某人的文章,其实圣人不会担心,水清浅的悟性有目共睹,只要这小只不故意搅局。
“如果过关了的话,那我先走啦?”
“嗯?要干什么去。”
“去逛街。”
嘉佑帝皱眉,这小只整天除了玩就是玩,动不动就跑到街上去,也不知道街上怎么就那么吸引他。
“如果朕不许呢?”
“为什么?”水清浅很惊讶,“我最近又没做错事。”
嘉佑帝被堵得无话可说。这就是水清浅的逻辑,‘官家’这个头衔对他好像全无威严震慑。在这小只眼里,天下道理只分对错,不分高贵低贱,权势特殊。圣人一边很欣慰这种天然的正直风骨,另一方面,还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被一视同仁的不爽。
正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水清浅,忽然有小黄门来通报,说是齐王殿下门外求见。齐王就是二皇子,目前官家最年长的儿子,水清浅跟他不熟,年龄相差太多了,让他做水清浅的伯伯都绰绰有余。
齐王殿下被宣进来,跳过他与官家,水清浅与他之间的行礼寒暄,等齐王坐定,嘉佑帝问面前的儿子,“今天是怎么了,这时候有空过来?”
二皇子笑笑,“是儿子今天送蟠儿去太学院报到。忽然思及昔日父皇的教导,就觍颜无宣觐见了。”
“蟠儿?蟠儿都可以入学了吗?这么快?”在嘉佑帝印象里仿佛昨天还是襁褓中的孩子,原来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了么?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儿子有时候都不敢相信,看着小时候他身子那么不好,简直操碎了心。不过,也因为儿臣自己作为父亲,才体会到父皇对待儿子的拳拳之心。”二皇子讨好的说。
这个儿子今天是有所求的。
嘉佑帝是个心软重情的人,这种性格做皇帝也许不太合适,但并不意味着他是个糊涂蛋。齐王家里的孩子一大堆,蟠儿并不是头一个,怎么着,都当了十好几年的爹,轮到今儿才明白作为父亲的苦心?还特意跑到这里表现一下?嘉佑帝有些警惕,也有些疲惫。父子之间说话都要拐弯抹角,打着埋伏,好像陌生人一般彼此防备,那还谈什么家常?
齐王不知道嘉佑帝已经没了兴致,还在努力挑话题,小心的绕了几个圈子,也没见嘉佑帝给递台阶往下顺,自己父皇不给力,姬明自己却不能不努力争取,本来嘛,这世上的事都是要自己争一争了。所以,圈子绕了小半晌之后,齐王殿下决定直入正题。
“父皇知道蟠儿生来就弱,儿子又觉得他资质平平,实在不像个有大出息的,他如今入了太学,儿子怕他跟不上,思来想去,想给他找个伴读帮衬一下……”
如果只是寻常伴读,齐王殿下大可以直接去跟人家家里说,没有必要跑到这里转弯抹角打埋伏。所以,嘉佑帝心灵感应的看了一眼水清浅。但还是问了一句,“你瞧上谁家孩子了?”
齐王闻言,喜上眉梢顺杆爬,“父皇觉得,宁仁侯的公子怎么样?”
嘉佑帝的脸色立马沉下来,侯府出身的孩子也敢打主意,更别提水清浅那敏感的身份。水清浅听到提到自己,扭头往这边看。嘉佑帝看水清浅注意这里,开口问,“清浅,齐王想让你给蟠儿当伴读,你知道什么叫伴读吗?”
“伴读?”水清浅歪头想起俩人,“就是要负责替做作业,还要替人挨打的小可怜?”
官家和齐王同是一怔,齐王急忙否认“不,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