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宅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63页

      水珠溅到应长风脸上,他抹了一把,正要说什么萧白石变本加厉地躬身掬水朝他甩。应长风来不及防备,头发湿了,贴在脸颊上,衬得面色一瞬间阴沉。
    萧白石本来只想逗他一下,报复被弹水的仇。结果应长风站得离自己太近,萧白石又没控制住力道,一下子从“和风细雨”变成了“倾盆暴雨”,把应长风兜头淋了个从里到外都湿透,恐怕一百来年没有如此狼狈过。
    平时世外高人不染尘埃的风范荡然无存,现在头发能拧出水,衣服也浸透了贴在身上,应长风抬起头,一丝柔情也没有了。
    甚至目光如霜,凝结出令人胆寒的杀意。
    萧白石一下子结巴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话音终结于扑面而来的一抔水,萧白石本能想躲,但思及应长风此举一定有目的,惹恼了他又得去哄。如此念着,萧白石顿时不敢闪避,闭上眼硬生生地接了这招,眉梢眼角都挂上了水。
    和应长风顿时做了一对落水鸳鸯。
    他短暂地被水雾遮住眼睛,伸手毫不在意地抹掉,视野重新清明时,萧白石见应长风竟弓身除掉鞋袜,正要一脚踩进溪水——
    “哎,太冷了!”萧白石叠声制止他,一脚浅一脚深地靠近岸边要抓应长风。
    但应长风浑然不觉,径直下了水。
    溪水靠岸的地方只有脚踝深浅,应长风没像萧白石那样提着长衫下摆——可能觉得难看,不够雅观——就这么站立,丝毫感觉不到彻骨的溪水似的,抬起一双多情的眼,虽然没有笑意,但也是盈盈不得语。
    阳光被茂密树枝遮住,黄昏不久即将到来,此地没有蒹葭苍苍,萧白石却又觉得应长风立在水中看着自己时,就应了那句话。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
    他伸出手示意,应长风便拉住,走了两步与他并排在一起。
    应长风的衣摆都湿透了,踝骨那一点妖火灼烧过的疤痕在水里仿佛颜色浅淡许多,此刻圆润的脚趾正不知所措地蹬着一块溪水底的石头。
    玩水都是小孩子的把戏,虽然在海边长大,但萧白石想得到应长风小时候多半也是个老成持重的性子,不屑于这些把戏。
    萧白石则不同,他自小在山里野惯了,下水上树都是拿手好戏。这些是他解放天性的一环,天地广大,哪怕在俗世凡尘,只要有山有水便能有一股亘古不息的灵气,但凡循迹而去总会有所获得。
    他从不闭关打坐,嫌少入定冥想,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到翠微后山寻觅这些若有似无的日月精华里,山与水比那些经典道史教给了他更多。
    萧白石此刻蓦地想通了,他只是修行方法与旁人不同,并非毫无作为。
    “在想什么?”应长风的声音唤醒了他。
    萧白石没说话,手中暗蓄力量指尖一动,一股清泉从溪中逆反了行动轨迹,温柔地攀上了他的手指,乖顺绕上指尖,被萧白石凝出一小颗气泡。
    虽然驾驭五行水火的术法也不算稀奇,可见萧白石不用咒术、不用法器徒手能做到,甚至连一句口诀都没有,应长风眉弓稍稍一抬,到底没掩饰住自己的诧异。他伸手一戳那气泡,质地竟不脆弱,随着戳弄凹陷一团——
    是软的,像某种半凝固的……会动!
    气泡突然攀附上他,应长风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忍住了没抽回手,眼睁睁地看着气泡展开、展平,铺在了他的手背上,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膜。
    应长风奇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自创的!”萧白石言语间很有炫耀的意思,“我以前顶多是和动物说说话,但近日你激发我潜能,御剑的间隙,居然发现能不靠血液为媒介就能驱使河中的鱼了……于是我想着,山水既然都有灵,那何不一试呢?”
    他说话时,气泡变化出各种形状,最后随着话音降落,定格成了一块圆润的石头模样,然后“嘭”地一声破裂。
    水哗啦啦地淋了两个人一手,应长风抬起来迎着天光观察,仍是没参透个所以然。
    他是剑术大家,对这些“旁门左道”却一窍不通。萧白石所述似乎有点道理,但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反而听着像……
    应长风不动声色地甩掉手上水珠,半垂眼眸:“你会通灵术?”
    萧白石没察觉他语气中的不对,只觉得应长风这话说得好像藏着掖着什么关键信息。他并不在意道:“这是通灵术吗?我生来就会一点。”
    应长风放松了些:“此话怎讲?”
    萧白石手指微微抬起,岸边的树枝便无风而动,他和应长风看过去,轻声道:“你知道我不是母亲孕育的,但出生时,父亲说我哭过很大一场,当时翠微后山的几只鹿居然跑到了一叶浮萍外面,战战兢兢地看了很久。父亲不会通灵术不知道它们如何想的,可他抱我出去,那些鹿只消看我一眼,就散了,重回安宁。”
    “定是你的哭声传达出什么。”应长风道。
    萧白石道:“兴许如此,后来大了些听见此事,我就不随便哭了,平常也鲜少有什么人啊事啊能触动我。直到……”
    遇见你之后,再压抑不住喜欢的那一次。
    心口前所未有的像被什么实体化的情绪撑得快胀开了,又酸又疼,迫不及待地涌出来,于是成了经久不曾落泪的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