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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的儿子叫做直人,他风尘仆仆地赶到,嘴里叼着一根烟,嘴里有些模糊地抱怨道:“老妈也真是的,早不病晚不病的偏偏这时候病,我工作也是很忙的。”
    直人这么说着,看向了我,说道:“你就是老妈信里说的『晴子』吧?”他看起来很凶,我有点怕他,抿了抿嘴点点头。
    直人吸了口烟后吐出,虚无缥缈的烟雾将我眼前的世界都披上一层朦胧不清的纱,让我恍惚间想到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呢?
    我不习惯烟味,被直人这口烟给呛了一下,直人也没有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只是用恍惚的眼神盯着我,透过烟喃喃道:“果然很像小雨啊。”
    小雨就是老板娘早些年病死的女儿。
    直人摇了摇头,不知为何感叹了一句:“那孩子命不好,偏偏在家里最贫困的时候生病了。那还能怎么着?...就算是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变得虚弱,然后断了呼吸罢了。这就是命呀,没办法、没办法...”
    因为朦胧的烟雾,我看不清直人脸上的表情,只能依稀感觉他似乎哽咽了一声,但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我们沉默了很久。
    要分离的时候,直人和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挺想让你留下来照顾老妈的,至少让她留个念想。但老妈现在病得厉害,药费和医疗费都多得数不清,我实在没有多的闲钱留你一口饭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摇了摇头,清楚直人的确有难处。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光是自己要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怎还顾得了他人?
    我看了一眼那边病床上不停喃喃着小雨名字的老板娘,咬了咬唇,转身打开病房的门,准备离开。
    “...晴子?”身后突然传来了老板娘的声音。
    我茫然地转过头去,发现老板娘正带着笑容不停地抚摸怀里的玩具熊,轻轻地唱起了往日里给我唱的那些歌儿。
    直人有些怀念地说:“啊啊,是家乡的歌啊。”
    我张了张嘴,望着老板娘一边哼着歌一边小声地念着:“晴子呀晴子”,忽地感觉眼眶一热,狼狈地离开了那里。
    之后我又去各种地方打工,大多数地方只能留我很短暂一些时间,有的人可怜我也有的人视我为下水道的老鼠。
    而我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何时对拥有自己的一个家有了些许执念。
    就在我都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干脆找个好人家嫁了算了的时候,出来扔垃圾的我突然看见一个浑身都是伤的女人。
    注意到了我,女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的名字叫做惠美。也许是因为不幸的人总会吸引自己的同类,也许是因为这世间就是有多到数不胜数的不幸之人,看见惠美那双溢满泪水的眼睛,我立刻明白了她是和我一样身处不幸的人。
    那一天看见伤痕累累的惠美,我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到自己的临时住所里,拿珍藏的的药膏给她涂。
    平日里我自己磕着碰着了都舍不得用半点,可此刻却恨不得把所有药膏都涂到惠美的身上。
    在我帮她涂药膏时,惠美只是流着泪,不说话。在那之后,惠美也时常会浑身是伤地来到我这里,像是将一颗破碎的心放到了我的面前。
    惠美比我小好几岁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可她并不爱自己的孩子。
    惠美靠在我的怀里,用细小的声音说道:“如果被外面的那些人知道了,肯定会责怪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吧。”
    她用茫然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爬着蚂蚁的地面,轻声说道:“因为我并不爱着自己的孩子也没办法为他们牺牲一切。”
    “不如说...很奇怪呀?为什么我要理所当然地『为母则刚』,必须为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两团肉而奉献出我的一切呢?”她像是很困惑那样说道:“我只是被迫怀了孕,成为了母亲,然后周围的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要求我必须成为一个完美的、爱着孩子的母亲,就连我自己的母亲也说为我这样的人感到羞耻...明明我自己也会痛的呀?”
    我垂着眼看着她身上的淤青,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的姿势不会触碰到惠美的伤口,我安抚着说道:“你不奇怪的,惠美。你只是太累了。”
    就像我未曾恨过抛下自己的母亲那样,我也并不觉得惠美令人厌恶,不管怎么样,无论她背着怎样的身份,她也仅仅只是一个人而已。一个会哭会笑,会感到痛苦、感到疲惫、会感到绝望、会像是玻璃一样变得破碎的人类而已。
    惠美很疲惫那样闭上了眼,用呓语般轻柔的声音说道:“晴子真的好温柔啊,只有在你面前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标签而是一个会哭会笑的人。”
    “跟我这种糟糕透顶的人不一样,晴子一定会是个很爱自己孩子的妈妈吧。”
    惠美像是小婴儿那样蜷缩着说道:“要是我是晴子的孩子就好了,好想晴子能够成为我的妈妈。如果那样的话,无论我是怎么糟糕透顶的人,你也一定会爱着我吧。”
    “拜托了。”闭着眼半梦半醒的惠美流下泪来,用祈祷的语气说道:“如果有下辈子的话,让我成为晴子的孩子吧。
    “拜托了...”
    “惠美...”伤痕累累的我抱住了同样伤痕累累的惠美。
    说了这样话语的惠美却在几个月后就死掉了,杀死她的人甚至不是她的丈夫或母亲,只是一个路过的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