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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海吹纱眼角红了,她揉了揉眼。
    “海医生的心很柔软,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夷光坐起来,尾巴递过去给她擦泪。
    海吹纱抓住他的尾巴,挡着脸,不放手。
    夷光轻声问:“……要抱抱吗?”
    他是想给海吹纱一条尾巴,让她抱着安抚情绪。
    海吹纱点了点头,张开了手臂,抱住了夷光。
    狐狸的脊背僵硬着,眼睛睁圆了,半晌没回过神。
    怀里的小姑娘悄悄哭着鼻子,把他整个人当安抚抱枕,热乎乎一团,圈着他的腰,平静着自己。
    夷光:“啊呀……”
    这可不是他想的抱。
    他以为只是抱条尾巴——等等,他的尾巴怎么在摇?
    他的三条尾巴,一条紧紧圈着海吹纱,另一条轻轻拍抚着海吹纱的背,剩下的一条,正抑制不住地摇晃。
    夷光闭上眼,微微笑了笑,双手轻轻环抱住海吹纱,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海医生。”
    第18章 咒伤是如何形成的   那么山膏的臀部,又……
    短暂的拥抱过后,海吹纱的内心获得了久违的平静。
    她把旧医典搬到了夷光的病房,解释说:“不知为什么,在你这里看书,能静下心来,没刚刚那么烦躁了。可能你真的有特殊的治愈能力吧……”
    不仅能够治愈妖,也能治愈人。
    夷光微笑道:“是拥抱和碰触的作用。”
    他告诉海吹纱,双方充满善意的身体接触,会形成一种善术,抚慰心灵。
    海吹纱托着下巴,思维发散了到了夫妻的身体交流上,问道:“人与人也可以吗?”
    “嗯,只要是生灵,都可以。”夷光道,“术,能给人带去平静祥和希望的,就叫善术,给人带去破坏毁灭和一团乱的,叫做咒术。”
    海吹纱伸出手,捏了捏夷光的尾巴尖,似是在琢磨:“也就是说,咒和善术,都需要通过接触来下。”
    “啊……没错。”夷光声音有些轻微的变调。
    海吹纱捏一下,又放手,道:“物体也可以吗?”
    “怎么讲?”
    海吹纱指着他的伤口道:“你身上的伤似是刀伤,会不会是施咒的家伙,拿着刀,对你进行了诅咒。”
    “……可以。”夷光拿起身边的水果刀给她解释,“比如我现在拿起这把刀削苹果,但我非常憎恨你,憎恨到想用这把刀杀掉你,那么我手中的这把刀就成为了咒的延伸,划伤你的时候,我对你的诅咒就会渗透到伤痕中去。”
    海吹纱沉思着,继续翻看医典。
    “我知道了个唐末时候被鬼兵诅咒的病例。”她道,“安史之乱时,一个失去家园亲人又战败了的唐兵,死后化作了咒鬼,盘踞在战败之地。到唐朝末年,一队士兵在此处休整开伙时,得了怪病。后来海家的特殊医士诊断,这些士兵是受了那个兵鬼的诅咒,海医士请了高人为他们做了净化后,怪病才消。”
    夷光仰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小声道:“依稀有点印象,与战火相关的诅咒是最残酷的。”
    海吹纱道:“你身上的,应该也和战争有关吧。”
    夷光摇头:“不知道。你为何会这么判断?”
    海吹纱泄气:“没理由,就是看到这个病例后,凭借第六感来判断的。”
    夷光笑眯眯道:“你猜的很有可能是对的。”
    他盘坐在病床上,竖着尾巴,认真与海吹纱讲了起来:“诅咒有深有浅,最难消除的诅咒,是大爱与大恨。恨是诅咒,爱亦会是诅咒。大恨通常指国仇家恨,但更大的恨,其实是人明白自己难战胜命运作弄时的恨。”
    海吹纱点头:“情理之中。”
    “爱,大一点的,就是仁爱,再大一点的,就是国家民族同胞之爱,更大的,就近似神爱世人了。”
    海吹纱问他:“你是说,和宗教那种神爱世人的观念无关,是那种……大爱无私,近乎于神的爱?”
    “大约是。”夷光摇了摇尾巴,竖起第二根尾巴,“大爱大恨,结生大咒,此咒难消,只能彼此消耗,换算的话,等同于无药可医的癌症吧。那么往下,就是战火滋生出的咒,就如你刚刚看的那个病例,咒的范围会很广,破坏力大,但并非无法消除。”
    “战火衍生的咒……”海吹纱拿笔写下,“士兵对战争的厌恶可能会形成咒,士兵对敌人的厌恶也会,对吧?”
    “必然。”夷光说道,“有的还会对兵器产生咒,让它们变成凶煞的咒器。”
    “这种想消除,就是做净化?”海吹纱又问。
    “嗯,理论上讲,让施咒者放下心结,放过受害人就可。”
    海吹纱道:“剩下杂七杂八的咒,就是普通的咒了吧。”
    “……应该。最浅的就是怨恨结生的咒。”夷光说道,“大多都是些小事积累的,这些泡泡药草,或者自己晒晒太阳,与朋友们谈心,大约就能消除。”
    海吹纱忽然问他:“世界各地都一样吗?”
    “嗯?”夷光不懂她的意思。
    海吹纱说:“国外……比如东南亚、日韩那边的邪术,也都一样吗?”
    “大抵……只要有生灵的地方,就一样。”夷光想了想,又谨慎道,“不过我看世界发展如此之快,可能也会产生一些新的花样……”
    海吹纱合上医典,一巴掌拍在暗红色的封皮上,喃喃道:“我就知道,应该搜一些国外的案例参考!”
    夷光这才后知后觉,问她:“你是……在找我身上的伤咒来源?”
    “对啊!”海吹纱点头。
    热意暖流从尾巴根一下子舒展到尾巴稍,夷光愣了会儿,低头笑了起来。
    “海吹纱。”他第一次这么轻柔的叫她的名字。
    海吹纱头皮一麻,紧紧抿着嘴,怕心脏从口中蹦出来。
    “谢谢。”夷光笑得温柔好看,“但这个咒连我自己都陌生,所以可能会找不到……”
    “所以我在找。”
    “我知道。”夷光伸出手,犹豫了片刻,轻轻把手掌心贴在了海吹纱的头顶,“我是说,不要否定自己,也不要因此不开心,就算找不到,也只是我一个,你没办法治疗。但你还有其他的病人,他们你都能治好。”
    “海吹纱医生,急诊。”广播响起,“请到三楼手术室。”
    夷光:“去吧。”
    海吹纱扣好白大褂,匆匆出门。
    特殊综合办送来了个急诊,一只在综合办做文职工作的小妖,收拾卷宗时,被掉落的书柜玻璃砸昏,综合办做了简单的止血措施后,就把人送到了医院来。
    “心脏处有玻璃渣。”海吹纱简单交待了几句,道,“她妖身是什么?”
    “……鸽子。”副手哭丧着脸。
    失血到某种程度后,妖力不强的小妖们,就会控制不住从人身恢复妖身。现在这位病患,已经到了恢复原身的临界点,十分棘手。
    海吹纱嘱咐道:“麻醉注意剂量,我们开始。”
    夷光拖着尾巴走到手术室前,一个西装革履的小妖忐忑不安地坐在等候区,转着手指上的婚戒。
    夷光看出,这个小妖原形是只玄凤。
    夷光坐到他旁边,问道:“里面是你的妻子吗?”
    “我们上周才领的证。”玄凤说。
    “怎么回事?伤得很重吗?”
    玄凤点头,为了缓解焦虑,他能说多少就说多少:“她以前是做外勤的,就是因为伤得太多,工作危险,后来为了我转了文职,在档案室工作,上周有个案犯在审讯室避开监控自杀,她说案子有疑问,就想找案宗看,好不容易得到了审批,取案宗时,那个柜子整个砸了下来……玻璃,玻璃到处都是……”
    玄凤抱着膝盖,泫然欲泣。
    夷光安慰道:“没关系的,这种外伤,从前我们只能听天由命。现在有了海医生这些人,你妻子她一定能得到救治。”
    一个半小时后,手术结束,病人脱离了生命危险。
    海吹纱从病人体内取出了十三块玻璃碎片,正如夷光所说的那样,从前并没有人能为妖做这种外科手术,妖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凭运气定生死。
    手术结束后,感激哭了的玄凤接了个电话,擦去眼泪,他告诉电话那端,手术很成功,海医生救回了他的妻子。
    那端听起来应该是综合办的领导,说要给这位负伤的前外勤鸽妖三个月的假期,让她专心养病,不必忧心工作上的事了。
    玄凤捧着电话连连道谢:“是主任的意思吗?谢谢主任,也谢谢你,闵秘书!”
    救回一条命,海吹纱心情阴郁转晴。
    接过夷光递来的果汁,海吹纱道:“你说得对,虽然短时间内,我治不了你,但我还是能救其他人的。”
    她还没喘口气,广播又响了起来。
    梅封:“海吹纱——海医生,请到住院部五楼。”
    夷光笑眯眯跟着,看海吹纱娴熟地扎头发,挽衣袖。
    这次,是5003的山膏叶泽宇出了问题。
    他去蹲了个厕所,用力过猛,结果屁股上的两个疮崩开了,鲜血狂喷,护士发现时,叶泽宇正满脸泪水拉着血条,从厕所爬出来,狼狈不堪地喊救命。
    海吹纱戴上手套,扒拉着叶泽宇的疮。
    夷光凑上前去,当即下结论:“是咒呢。”
    海吹纱和梅封都愣住:“嗯?”
    夷光似是嫌弃,身体站得很远,尾巴尖抻过来,悬空指了指叶泽宇屁股蛋上的两个均匀的疮面。
    “是咒造成的伤,你们看外面光滑,中间迟迟不愈,像个靶心,这是典型的烂疮咒。”
    “怎么治?”海吹纱问。
    “烂疮咒……要找到施咒人,问清楚施咒的具体过程,之后再对症下药,不然无法彻底清除。”
    海吹纱蹙眉道:“几百年了,我们仍然不擅长治疗咒伤。”
    “怎么又泄气了?”夷光的尾巴拐了方向,搭在海吹纱的肩头:“没关系,这些都是慢慢积累的。”
    叶泽宇使劲勾着头,嘴歪眼斜地喊:“谁?谁咒我?!”
    “……那就看你得罪过谁了。”夷光笑眯眯问,“是不是一瞬间,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