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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牟再次看向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的存在。
如果,这真的是缘一,就太可悲了。
那样善良的缘一,如同神明的儿子,总会帮助他人,一生都在拯救他人的男人,最终却因自己这个可耻又丢脸的兄弟,变成了此等怪物。
“缘一,我们是不同的个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现在的样子,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我还没有软弱到需要他人为我的人生负责。若你真的是缘一,就听我一句,就此放手吧。过去已经无可挽回,无法救回的人,就是无法救回。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你必须接受现实。”
说罢,黑死牟转身走开,不去看缘一的表情。
他自己,曾经无数次,无数次的幻想能改变过去。
但那是绝无可能之事。哪怕在梦中无数次去伸手抓住老师,实际上,那个人依然永远的留在了那边的世界,成为永恒凝滞的记忆,不再改变也不可能继续前进。
大约……缘一也是这样。
正如老师的死伤害了他,继国岩胜成为鬼的事实,伤害了继国缘一。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难道就要在二十五岁坦然的接受死亡?
不……若是那样,若是那样,还不如在那个时候与老师一起去死。
拒绝了老师的自己,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
哪怕这是一个……无从改变也无从挽留,没有太宰治的世界。
也不知道缘一是如何做到,黑死牟没走多远,真的遇到了鬼杀剑士。
是他从未见过的,一个身体极为强壮精悍的僧人。
黑死牟不得不承认,那个怪物还是很了解他的喜好,这名剑士的肉身一看就千锤百炼,是他数百年都没见过的类型了。大部分的鬼杀队员都依赖于呼吸法,哪怕锻炼身体也只是为了让身体能承担呼吸法的副作用。这僧人却不同,他的肉身被锤炼到了人类的极致,这是真正以强烈的意念,坚定的决心,持久的耐心一点点积累锻炼出的肉身,是他所渴望得到的人体的极致。
虽说他现在已经是鬼,不再需要如此费力去磨炼身体,他依然不停的锻炼,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剑法更纯熟,寻找出能突破现有月之呼吸的全新技法。
黑死牟很清楚,用缘一所创月之呼吸法,是无法追赶上缘一的脚步。若想战胜缘一,他必须突破缘一留下的呼吸法,可他一直不断练习依然无法突破。
黑死牟想到,唯一突破的途径,恐怕唯有实战。只有实战之中才能了解技法的优缺点,迸发出灵感,进一步的改进技法。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鬼杀剑士。”
在出手之前,他询问道。
那僧人——双目失明,却一直在流泪,看着有些滑稽又可怜,倒是意外的适合此情此景。
不得不去找一个鬼杀剑士来杀自己,可不就是很可怜?
“我是鬼杀队的岩柱悲鸣屿行冥,阁下可是黑死牟大人?”
黑死牟一愣,被鬼杀队的柱称作‘大人’,相当意外还颇具讽刺感。
“你认识我?”
“是的,我受香奈惠小姐的拜托,来带你离开这里。”
听到熟悉的名字让黑死牟觉得有些失真,有关她的事,仿佛是上个世纪一般遥远。他难以诉说其中心情,表情却不禁柔和下来。
他垂下的手之中,逐渐生成一把长剑,被他握在手里。
“抱歉,我恐怕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你唯一能帮助我的,就是与我一战,全力杀死我。”
事实上,哪怕想被鬼杀剑士杀死,黑死牟也无法接受束手就擒的自杀方式。
那样,太过的可悲,仿佛他一直以来的挣扎与执着只是儿戏罢了。
战士若死便要战死,作为恶鬼的他,哪怕要死于鬼杀剑士手下,也定要死在能战胜自己的强者手下。否则那对于从以前到现在,死于他剑下的亡灵们是一种侮辱。
“完全不必如此,黑死牟大人,也许有不用战斗也能解决的方法。”
黑死牟回答:“也许有。是我选择了战斗,抱歉,鬼杀队的岩柱,请你全力与我一战。”
岩柱无奈,还真是如传闻之中一样固执的男人。
“那就多有得罪。”
缘一用通透视野看着那边的战斗,见战况激烈,情不自禁浮起笑容。
“兄长大人的剑法,还是如此漂亮干净,就像皎洁的月光。我果然,还是无法放弃,兄长大人。”
兄长大人总认为,月之呼吸是缘一所创,使用月之呼吸的自己无法超越缘一。
其实,那是误解。
与其说是缘一创立了月之呼吸被兄长大人学会,倒不如说那本就是兄长大人的呼吸法,只是被缘一‘看到’又描绘出来。
实际上,日之呼吸跟月之呼吸,没有孰强孰弱的分别,那只是特别适合两兄弟不同的习惯与体质的呼吸法而已。
月之呼吸无法战胜日之呼吸的唯一的原因……其实是因,兄长大人是那么认为的。
内心想着对方不可战胜,那便绝无可能战胜。这才是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每每想到这一点,缘一就觉得心中炙热,被强烈的幸福感吞没。
——在兄长大人眼中,我才是最强的。
比那些其他的什么,比所有的所有都强大,是兄长大人最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