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宅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307页

      试问一下这般执迷不悟的恶童,又要如何洗白?
    但你如果仔细推敲他的人生,却会发现虽说算不上可怜,但其实他的每个选择都有他自己的道理。
    最初在他小的时候无人管教,若不偷窃又该如何喂饱自己的肚子?生活没给他奢侈选择的权利。你或许要说我妻善逸也是孤儿,但你看看他的名字——我妻,他有姓氏,这本就是一种身份象征。我妻善逸也许小时候成为了孤儿,但曾经他也有家庭,而且恐怕是可以拥有姓氏这等程度的人家。
    狯岳就是最低级,最低等,平民中的平民,连父母的名字职业都羞耻于说出口,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的孩童。饥饿的时候只能趴在地上,如狗一般饮下泥水,还心中庆幸于昨天有下雨……就是这样凄苦的生活下来的孩子。
    没有饥饿过的人,是难以想象大脑被饥饿所篡夺,连理智都丧失的感受。就连深爱孩子的珠世都在变化为鬼的时候吃掉了自己的孩子与丈夫,可见饥饿,真的不由人脑控制。
    狯岳就是一个无数次,不断经历这种饥饿的孩子。
    趴在土里的他活了下来,被行冥带回去收养。但行冥收养的不仅仅是他,每当看到如他一般的孤儿,行冥总会忍不住领回来。人就这样越来越多,接近冬天的时候,恐慌再次占据狯岳的心。
    这样多的人,粮食根本不够吃。大家都勉强吃饱肚子而已——这还没有入冬,入冬以后呢?再以后又该如何生活?
    孩子们仅仅靠僧人养着,一个盲僧也不事生产,只靠庙里微薄的香火钱。
    可是天真的僧人从未考虑这些,还是一味往回领孩子。
    狯岳止不住恐惧,饥饿总会再次来临,他有这样的预感。
    狯岳偷了钱。
    “果然是小偷,死不悔改!滚出这里,我们不收留小偷!”
    其他孩子愤怒的责骂他,一方面是厌恶他的行为,另一方面,则是惧怕被偷的苦主找上门来。
    ……之后的事你知道了,被留在破庙外,没有任何庇护的狯岳遭遇到了鬼。为了保命,他同意鬼的条件,偷跑进入破庙熄灭了紫藤花香炉,趁着鬼袭击破庙的时候逃走了。
    残忍吗?但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之事。假如换做你,被留在冰冷的夜里,面对恶鬼瑟瑟发抖,你会不憎恨那些逼你离开温暖小庙的孩子?你差点就被残酷的吃掉,只因为他们不能容忍你对饥饿的恐惧,不能容忍你去偷窃。
    ——活该!
    那时候他这样想,甚至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若细想来,你会发现,他的性格形成不仅仅是因为环境因素,还因为他太过聪明。他有自己的逻辑与世界观,不会盲从他人,而是会自己动脑分析。他的‘经验’证实了不择手段的活下去,能提高自己的生存几率,让他远离饥饿,他就这么做了。
    而存活下来的事实,会让他确认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人想生存,就该如此。
    你若说他胆小,一般经历过这种遭遇,见过一次鬼的孩子,是万万不想再遇到鬼了。可他却选择成为鬼杀剑士,不断辛苦的学习锻炼,再去杀鬼。
    ——他的自尊心与复仇心,远远超出了他对恶鬼的恐惧。
    哪怕知道远离恶鬼存在的世界,能有更高的生存几率,他依然无法忍受当年那个被恶鬼胁迫,不得不听从恶鬼的自己。哪怕大仇得报,他也不能原谅恶鬼,这跟那是两回事。
    这样的狯岳成为鬼杀剑士之后,被师傅温和对待,被师弟崇拜,有过一段较为安稳的时光,哪怕如此他也没有停止过恐惧与愤怒。他忘不了曾经给他带来绝望的恶鬼。
    他害怕的不是死,而是‘就这样到此为止’,无法给那些瞧不起他的人证明自我。
    “看啊,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雷之呼吸继承人之一,据说连雷之呼吸的一式都不会。那不是最基础的一型吗?”
    “哪怕会了其他六型又如何,根本不成才吧,所以才会选两个继承人。雷之呼吸的培育师可真倒霉,两个徒弟没一个像样。”
    那些家伙,一个个都看不起他,并未将他当做一回事。
    就连他的师傅都看不起他,将他与那个哭哭啼啼,从不好好练习,只学会了一式的小鬼相提并论。
    狯岳并不嫉妒我妻善逸,在他看来,我妻善逸根本不如自己。
    他只是厌恶我妻善逸,憎恨自己有眼无珠的师傅,内心充满仇恨想着要那些说他闲话的人好看。
    可以说,他的一生,从未真正体会过爱,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长辈。收留他,给他饭食,教他呼吸法的人,也没有真正教育他如何做人。
    恐怕教了也没用,他遵守自己那用尊严跟他人的性命所换来的逻辑,除非有事实打破这个逻辑,否则他会一直坚信这个逻辑是正确的。
    这样的狯岳……从未想过,他的人生之中,唯一看出他才能,欣赏他,愿意给他机会的,是一个强大的恶鬼。
    在此之前,狯岳其实害怕变成鬼,明明知道变成鬼才能更强大,比人类有更高的存活率。他害怕的不是吃人,而是失去理智那般程度的饥饿。
    常人难以想象他对饥饿的恐惧,那是刻印在他灵魂深处,充满他童年的痛苦。
    直到那一天,直到面对黑死牟的时候,他对这只鬼的恐惧超越了他的童年阴影,他只能跪在地上卑微祈求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