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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晞最喜欢的,便是研究衣饰图样,亦对织布刺绣有着浓厚的兴趣,若当时慕淮和慕芊不缺下人,那她现在便该在尚衣局做着自己喜欢的差事。
可谁能料到,她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是成了太子良娣,还怀了太子的子嗣。
思及,容晞无奈摇首。
她过段时日腹部还会更隆,所以其中一位奉御亲自为她量身时,得留有余地,制衣需要时日,衣物自是要做大些。
尚衣监命衣工向容晞一一展示着各式名贵的绣品和锦缎,她原以为这位容良娣是民间来的,自是不识哪样是哪样,却没成想这良娣竟是识得每一样绣品。
何为韩仁绣,何为蜀绣,又何为织彩绮罗,样样熟稔于心。
那尚衣监微讶之际,却也暗忖,这容良娣既是那冷傲性桀的太子宠爱之人,纵是从民间来的,却也绝不会是个头脑空空的绣花枕头,这番她带着属官们来东宫,可得谨慎恭敬着伺候她。
容晞挑着锦缎,却听见尚衣监语带谄媚道:“这些绣品大都是用良马同燕国和邺国换的,每样都名贵得很,良娣生得貌美,就当衬这些华缎。”
说罢,尚衣监打量着容晞的神色。
却见容晞的面容很是平静,她语带唏嘘,轻声道:“怎的大齐本土就拿不出几样举世闻名的绣品,这些年,汴京贵女所着华衣的缎子,竟都是从别国买的。”
她嗓音很是娇柔,竟让那尚衣监听着有种熟悉感,暗觉这副娇嗲的嗓子与之前伺候俞昭容的那位大宫女很像。
尚衣监很快收敛了心思,恭敬地回道:“这些绣品制作工序繁冗,就拿这邺国国绣韩仁绣来说,数位绣娘连日纹绣,亦要耗时许久方得一匹。若要得一匹珍品,需耗的工序和工时更久。”
容晞嗯了一声,看着那些耗了千金的缎子,只让尚衣局的人做了四身衣物。
平日常服两身,寝衣两身。
至于参宴的华服,她穿良娣的命服便够了。
尚衣监一怔,都传这容良娣是个恃宠生骄的跋扈女人,她本以为这番来此,这容良娣不得至少制个几十件华衣才够。
可没成想,她竟是只让人制了四身衣物!
尚衣监不解,又问:“……容良娣,不多制些衣物吗,这宫女每季,都有四身常服呢。”
话刚毕,容晞面色未变,丹香却是横了那尚衣监一眼。
尚衣监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怎么能蠢到拿太子良娣同个宫女比,好在这容良娣没难为她。
尚衣监岔开了话题,将一叠画着簪式的图样递给了容晞,又道:“衣工还拿了几块上好的玉料,亦有些珍贵的宝石东珠,良娣喜欢哪样,便挑出来,奴婢回尚衣局后便命人去寻工匠打出来。”
容晞垂眸,随意翻了翻那些图样,她原是不想打簪饰的,可慕淮要赏她这些,她得顾及他的面子。
她最是清楚,男人赏女人玩意时,都存着什么心思。
便随意挑了几样,递与那尚衣监的人,轻声道:“衣监按照这几个图样随意打几个簪物便成,至于镶什么宝,我信任衣监的眼光,都由你来选。”
尚衣监恭敬应是,临行前,还觉得这位容良娣,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尚衣局的人离开东宫后,丹香呈来了东宫这一月开销的账簿,交由容晞过目。
容晞半绾乌发,髻边只簪了一清雅的玉兰发钗,皎丽的侧颜看着很是沉静,她羽睫浓长,看账簿时垂着眼目,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如此美人图,自是让人欣赏万分,亦移不开眼目。
丹香眨了眨眼,总觉得容良娣很像从前的那位容姑姑,姓氏一样,嗓音亦一样。
她入东宫后,从未向她询问过下人的姓名,却能识得每一位宫女和太监姓甚名甚。
这一个多月中,也做着容姑姑之前的差事,替太子打理着东宫琐事。
丹香为容晞呈上了清茶,置于檀木小案后,轻声劝道:“良娣…您怀着身孕辛苦,先歇一歇罢。”
容晞颔首,美目却没从帐簿移下。
见丹香仍站在她身侧,容晞不禁淡哂,细声回道:“过段时日,东宫有了正妃,我便能做个闲散的良娣,现下还是要替殿下料理好这些琐事的。”
丹香见容晞提到正妃二字时,表情很是平静,不禁有些沮丧。
前阵子礼部的人来,教容良娣修习礼仪,她学得极快,到如今那一举一行亦是典雅雍容,丝毫都不像从民间来的,气质反倒像世家小姐。
她生得又如此貌美,不就是身份差些。
若论旁得,容良娣哪一样,都配的上太子。
丹香在心中为容晞不平,低首又道:“良娣放心,就算有新人进东宫,太子心中最重要的女人仍是良娣,谁都越不过您去。”
这话语罢,容晞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账簿。
虽知丹香是在替她这个主子说话,但容晞亦不想让她有这种失格的僭越想法。
她语气稍作微沉,对丹香道:“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讲,若让旁人听去,会给太子添麻烦。”
丹香立即认错应是,不敢再多言半句。
容晞将丹香引为自己近侍的宫女,便是信任她的。
但纵是信任,亦要懂御人之术,不可让她身侧近侍的女使逞口舌之快。
因为日后,丹香的一言一行,即代表着她的一言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