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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一抬首,她对面的慕淮亦用那双凉薄深邃的眸子瞥了她一眼。
    淑妃心跳一顿。
    慕淮的眼睛跟她母亲贤妃生得很像。
    只是他是男子,眉骨和鼻梁要更高挺些,双目的深邃感亦是更强。
    他眼形生的略狭长清冷,眼尾微挑,看人时,不怒自威。
    淑妃略有些慌神,忙道:“一个小小的司医竟是要来乾元殿寻皇上,真是没规矩,赶紧着人将她撵出去!”
    德妃淡淡回道:“既是来此,必然是有特殊的事要告诉皇上。”
    庄帝一贯温润的脸上难得存了丝愠色,觉淑妃虽然平日就性情乖戾,但今日的种种表现却属实不太正常。
    他体恤她丧子的苦楚,可今日她却着实扫了他看孙子的兴。
    王婕妤眼尖,自是看出了庄帝神情的变化,暗觉淑妃怕是要被皇上斥责。
    待庄帝唤那司医进殿后,淑妃和大宫女的神情登时一变。
    那司医果然是周荇。
    庄帝唇瓣泛白,眉间存愠,语气倒算温和,问向周荇:“你一小小司医,找朕何事?”
    周荇下意识地便看了一眼淑妃,德妃瞧见了她的眼神,亦看了淑妃一眼。
    淑妃强自镇定着,只见周荇重重向庄帝扣首之后,略带惶意道:“事关皇嗣,奴婢…奴婢之前受人要挟,心中有愧,所以便来向皇上自首。”
    庄帝命道:“继续说。”
    周荇又用眼看向了淑妃,语带哭腔道:“淑…淑妃娘娘曾唆使奴婢…要害太子妃和小皇孙的性命!”
    淑妃执着茶盏的手本就有些抖,周荇这话一毕,她手中持的茶盏自是应声坠地。
    她倏地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周荇,语带颤音地迫问道:“你一司医,竟敢空口白牙地陷害本宫?”
    淑妃又对庄帝解释道:“…皇上,臣妾没有陷害太子妃和小皇孙,臣妾和太子妃无冤无仇,为何要去害她?”
    周荇在宫外的父亲和弟妹都被她的母家人挟持着,她以这个为要挟,再许她钱财和在尚药局的前程,她哪来的胆子敢将她供出来。
    不怕她母家人将她全家老少都杀了吗?
    除非……
    除非她有了比她更大的靠山。
    淑妃看向了慕淮,见他唇角带着讥讽,她心中猜出了缘由。
    她和周荇要害容氏的事被慕淮提前察觉,且慕淮竟是将周荇这个贱婢给买通了!
    庄帝面色愈发难看,又问周荇:“你可有证据?”
    周荇忙将袖中,淑妃大宫女曾给她的锦袋拿了出来,她递给了身侧的太监,太监将其呈给了庄帝。
    庄帝接过后,周荇道:“宫里只有淑妃娘娘,赏下人时会用纹有白木樨的锦袋。”
    淑妃狡辩道:“怎知不是你从哪处拾来或是偷来的?单拿一个锦袋,又能证明什么?”
    周荇似是很有底气,她豁出一切,又对庄帝道:“奴婢家人在宫外,之前受淑妃娘娘的挟制,迫不得已才…才不得不为淑妃娘娘做这种恶事。可奴婢的良心实在不安,皇上若不信,可让内刑司的人查一查淑妃身侧的大宫女…这些事,娘娘身侧的大宫女都有参与。”
    内刑司审宫人的手段可谓是残忍至极,意志再坚强的人都经不住他们三天的审讯,最后什么忠心都得抛在脑后,在他们的刑具下,只得将实情都说出来。
    周荇又道:“奴婢一直未得下手的机会,淑妃娘娘便要让奴婢想法子为太子妃接生,还说她生产时,拽着小皇孙的腿,往太子妃的肚子里拧一圈,这样……”
    ——“够了!”
    庄帝的声音已是怒极,这话属实太过残忍,想出这种法子的人内里得有多恶毒。
    再一看,淑妃身侧的大宫女果然面色有异。
    庄帝心中已然清楚,周荇并没有说谎。
    淑妃无力地瘫跪在地,大宫女朝她使了个眼色,淑妃会出了她的心意。
    她是想让她将皇后供出来,这样,庄帝或多或少能减轻些对她的惩罚。
    可淑妃不想将皇后供出来。
    若皇后也被供了出来,那容氏女日后的生活便更顺遂了。
    庄帝冷声问向淑妃:“你还有何话可讲?”
    淑妃边流着眼泪,边一脸怨容地回道:“…臣妾,臣妾认罪。”
    庄帝对淑妃仅有的那些情分都在今日随风而散,着命人将她贬成了庶人,即日便押往了冷宫。
    淑妃之事被解决后,庄帝异常疲惫,他挥退了殿中的所有人,只留了王婕妤近身伺候。
    慕淮从乾元殿走出后,时已至午时三刻。
    周荇也从殿中而出,见丰神英朗,高大俊美的太子正站在殿前不远,似是在等着她出殿,周荇心中微有些兴奋。
    让她做这事之前,太子并未派人,而是亲自来收买她的。
    她周荇不会傻到,连宫里是谁说了最算都不知道。
    跟着慕淮,总比跟着淑妃要强。
    周荇甚至妄想着,会不会是太子看上她了。
    她平复着种种思绪,走到了慕淮的身前,款款施了一礼,柔声道:“殿下…此事已成,那…那奴婢…”
    慕淮打断了她的话,嗓音还算平静,道:“孤答应过你,你的家人不会有事。”
    周荇耐着笑意,回道:“奴婢…多谢殿下。”
    她垂着首,自是看不见慕淮眼中流露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