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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烈的憎恨与狂热的喜悦交织在一起,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点燃一样,像是要把她从腹部撕开一样,那怨憎的毒火与幽冷的快意一起流窜在她的血管与神经中,冲击得脊髓与大脑都微微发麻。
    仇恨是最痛的伤口,也是最好的止痛剂。
    只有憎恨能让人做到这种地步。
    只有憎恨可以超越这现实的极限。
    原本不可能实现的……奇迹的三者,于这一刻合而为一。
    ——悖论之箭,在此化作现实。
    没有给任何人以反应的机会。
    没有给任何人以阻拦的机会。
    那银色的箭矢,如同毒蛇一般洞穿了小丑的头颅。
    在他倒下的时候,那张惨白的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还未消去。那猩红的笑脸被血浸得更加猩红,定格成为了一道狰狞而扭曲的狂喜。
    ……就这样,她杀死了小丑。
    在确认到这个事实的瞬间,艾达的身躯轻轻摇晃了一下。
    ——结束了。
    她如此清晰地认知到了这个事实。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箭之后都结束了。
    最后的魔箭耗尽了她所剩无几的热量。继续装备装甲与自杀无异。伴随着细微的破碎声,装甲自动解除,一块一块从她的身上剥落下来。
    艾达摇晃着,不知道是因为热量耗空还是因为精神上的疲乏而踉跄着,她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后背抵在潮湿冰冷的墙壁上,这才没有失态到跌坐在地。
    鲜血濡湿了她的面颊,依然有新的血液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在脸庞上交错出一道道赤红的痕迹。
    艾达稍稍喘息了一下,这才看向小丑的尸体。
    多么奇怪。她想。
    这个人的尸体,看起来与其他人的尸体也没有什么区别。无论生前曾经做过什么,无论他曾经是多少人的梦魇,但在死去之后,他看起来竟然如此的普通。仿佛只是一个奇装异服的小丑。
    或许这是小丑这一生看起来最像一个小丑的时刻。
    这个想法让艾达有些想笑了。于是她就真的笑了出来。
    断断续续的、干涩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起来居然有几分空洞。
    那笑声逐渐变得疯狂,逐渐变得歇斯底里,艾达笑得前仰后合,她笑得太厉害,不要说脑髓的剧痛陡然变得激烈,就连腹部深处都为之颤抖了起来。
    多可笑啊。她现在终于抵达了复仇的终点,而这里却只有这么一具没有任何意义的尸体。尸体不会痛苦,尸体没有未来,尸体什么也感受不到。
    她杀死了小丑,她获得了绝大的成功,她终于为过去的自己与所有小丑的受害人一起报了仇。
    而后她便在这里发觉了杀戮的无意义。
    ——死就只是死而已。
    这里空无一物,这里只有她和这具尸体,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笑声在回响。
    复仇结束之后,活着的人可以得到什么呢?
    一瞬间酸涩到近乎痛楚的狂喜。
    狂喜之后呢?
    唯有空虚。
    于是她终于不再笑了。不再发出那毫无意义的大笑了。
    艾达垂下头,肩膀依然微微地发着抖。传入耳中的声响令她侧过头,看着窗外滂沱落下的大雨。乌黑的雨云沉沉地压下来,将夜色映照得越发昏暗蒙昧。雨水以强横的气势横扫过整座城市,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加深了颜色。喧哗的雨声绵延不绝地闯入她的耳中来,在本就因为剧痛而震颤的颅脑中撕裂开更激烈的痛楚来。
    “……”
    直到这时,艾达才发觉,雨势已然这样大了。
    在那之前,有下起大雨吗?
    ……她没有印象了。
    仇恨是如此强横地攫取了一切,让人除了仇恨什么都意识不到。如果只盯着一个点,视野也会随之变得狭隘,变得除了眼前的东西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此刻,她独自一人,在这里倾听着大雨落下的声音。
    而后,在喧哗的雨声中,忽然传来了不和谐的音符。
    那是匆忙的脚步、凌乱的呼吸、强咽下的哽咽……以及,枪.支.上.膛的声音。
    艾达回过头去,迎上了少年仇恨的目光。
    他不熟练地拉开保险,举起那把黑色的警备用制式手.枪,因为一路奔跑过来整个人都喘得直发抖,这让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抓紧了枪.托,两只手死死扣住手.枪,瞄准了她的脸。
    大鸟香奈枝出色的视力,让艾达轻而易举地看清了少年的面容。
    那张脸与先前死在她枪.口下的警卫生得非常相似。
    而他的神情……也与先前她在镜中所看到的自己十分相似。
    “你杀了我爸爸……你杀了我爸爸!!!”
    少年发狂般怒吼起来,眼泪蒙上了他年轻的眼睛,却无法熄灭他眼中仇恨的火光。他稚嫩的喉咙中发出浑然不似人声的咆哮,狂乱地对着自己的仇人扣下了扳机。
    “去死!去死!你去死吧!混蛋!!!!!!”
    一声又一声的枪响,凌乱而毫无章法的射击,少年胡乱打空了手.枪里所有的子弹,被后坐力震得发麻的双手垂在身侧,他乱七八糟的喘息着,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与理智一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艾达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刚一张口,鲜血便争先恐后地从她喉中涌了出来。迟钝的身体晚了一步才感觉到痛,她的双腿失去了力气,倚靠着墙壁,缓缓滑倒在地,在墙面上拖曳出一道刺目的血痕。